“知道知道,小的這就去叫掌櫃的來。”那中年女人為她遞了茶水,很快便從側門出去了。

這是一間專門用來待客的正廳,寬敞明亮,桌椅擺設也都頗為講究,看得出來這位掌櫃的,眼光不俗。

謝絕正猶自欣賞著,外邊忽然響起一陣散碎的腳步聲。

咦?這腳步聲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怎麼這麼熟悉?

在霽月國,男人們地位低下,連走路都必須循規蹈矩,絕不許發出多餘的響聲,否則便會被人判為沒有教養。

“怎麼?沒銀子花了,才想起我的好來?”

沈一鳴人還沒到,譏諷的聲音卻已從門外傳來。

謝絕站起身來,“怎麼是你?”

沈一鳴冷哼了一聲,“怎麼是我?除了我這個冤大頭,這世上還有誰願意讓您這窮困潦倒的將軍府二小姐賒賬啊?”

是啊,她早該想到!

這會兒,謝絕不由在心底感嘆有老情人的好了。

連嘴臉都登時一變,“來來來,快請坐,上次一別之後,我心中很是懊惱。”

“懊惱什麼?”沈一鳴今日仍是一襲紅衣,與那日唯一不同之處是,額間多了一串金色的水滴狀瑪瑙墜飾,墜飾從髮際線斜斜墜落至眉心,很有一種風情萬種的異域風。

她盯著看了會兒,又咳嗽一聲道:“懊惱該向你鄭重的道個歉。”

“道歉?”沈一鳴冷笑一聲,身子向後倚著,“直說吧,這次又想找我借多少銀子?上次在酒樓看見你,我還以為你是真改好了。哼哼,果然啊,本性難移。”

聽著他夾槍帶棒的攻擊,謝絕只能一一忍下。

誰叫原身真的虧欠他呢?

上次從御香樓出去,她暗自覺得奇怪,便問了問蔣婉婉,才知道原身竟然對他做了這麼羞辱人的事!

他如今還能搭理她,都算心胸開闊了,換作是其他人,只怕早就羞得投井自盡了。

想到這,謝絕正色解釋道:“實在抱歉,那日宴會上我是真喝多了,所以才會不過腦子的對你做出這麼過分的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

沈一鳴聽後展顏一笑,陰陽怪氣道:“幾日不見,謝二小姐哄人的本事還真是見長啊!從前是哄我說男女都一樣,如今又肯這樣拉下顏面來向我道歉,我是真沒見過像你這麼寡廉鮮恥的人!”

謝絕是真心實意的想給他道個歉,雖然其中也包藏著一些日後好行個方便的私心,但也不至於被他說得這麼不堪吧?

“你這人,怎麼嘴巴這麼毒?連真心假意都分不清?”她怪罪了一句。

沈一鳴立刻嘴皮翻飛回擊道:“是啊,我若長了雙能辯真心的慧眼,還至於被你欺騙至此嗎?”

“我騙你什麼了?”

“你騙我什麼了?”這句話簡直要把沈一鳴給氣笑了,他咬牙切齒的回過頭喊了一句,“送客!”

謝絕趕緊將他拉了回來,“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沈一鳴甩開她的手,露出男兒態來嘟囔了一句,“你別碰我!”

她立馬聽話地縮回手來,“我不碰我不碰,咱倆就坐著好好說會兒話行不行?我保證不惹你生氣了!”

見狀,他傲嬌的別開臉不看她,在對面最遠的位置坐下。

“說吧,你這次到底要借多少銀子?”

謝絕無奈道:“我真不是來找你借銀子的。”

“那你來找我幹嘛?總該不會是想我了?來看看我吧?”沈一鳴問。

“是啊,只是單純來找你串個門而已,順便……”她舔了舔唇,“順便問問,我在你這裡欠了多少?”

沈一鳴突然正色,扯唇一笑,“怎麼?想徹底與我撇清干係?”

謝絕:“……”

她發現了,只要一和沈一鳴說話,不管說了什麼,他總能歪曲自己的意思不說,還能保持在不同的角度氣死她。

嘆了口氣,她憂愁道:“我也只是想問問,還沒打算還呢。罷了,問了也還不起,既然你不歡迎我,那我還是告辭吧。”說著,站了起來。

沈一鳴也跟著起身,支支吾吾半晌,說道:“來都來了,一道用過早膳,我慢慢跟你算這筆賬!”

謝絕有些猶豫,“好是好,就是我還帶了一個人來。”

“男的女的?”沈一鳴狀似不經意的問。

她老實回道:“男的。”

他那好不容易嬌俏一些的臉色瞬時就沉了下去,恨恨瞪了他一眼,罵道:“我就知道你死性難改!”

說罷,又冷笑道:“看來那九皇子也厲害不到哪兒去嘛?我還當他真有什麼宮裡的本事,能把你管得滴水不漏。”

謝絕道:“哪裡,不過只是家中奴僕罷了,他在外邊看馬,你差個人叫他進來一塊用膳吧,說歸說,我還真餓了。”

沈一鳴扭著柔軟的腰肢站了起來,看著謝絕把這裡當成自個兒家似的使喚下人,倒也沒有出聲阻止,反而臉上暗自有些喜色,轉身出去傳膳了。

沒多久,綠奴被人帶了進來,卻見衣服有些凌亂,頭髮也亂蓬蓬的。

謝絕眯了眯眼,“怎麼回事?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綠奴垂著頭,就是不願。

最後還是她親自來到他的面前,撇開他遮擋臉龐的手,才看見右臉有個高高腫起的手掌印。

她頓時火冒三丈,聲音也低了幾分問:“誰打的?”

綠奴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謝絕氣得順手就將桌上的茶盞砸了出去,“敢當街打我謝絕的人?我看她是不要命了!”說罷,她叫來日升昌的隨堂,“方才你可看見是誰在外面打了我家奴僕?”

隨堂眼睛滴溜直轉,吞吞吐吐不肯說。

就在這時,沈一鳴婀娜多姿的走了進來。

看著一地的碎片,他調笑著問:“我才出去不到一會兒,這是怎麼了?發這麼大的脾氣?”

謝絕冷臉不語。

他便問隨堂,“說,怎麼回事?”

“方才廷尉史王家二娘子來找掌櫃的,小人推脫說掌櫃的不在,誰知她一出門便看到了謝二小姐家的奴僕……”

後面的事不用說也知道!

謝絕問:“廷尉史?王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