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祖母探監時同自己提出這個留種的荒唐想法時,謝洛便是拒絕的。

他深知自己已深陷泥潭,危在旦夕,儘管謝府人脈極廣,這次似乎也無法令他全身而退了,是以不願意拖累任何一個女子。

在擇選女子為他留種的念頭剛出來時,祖母就拿出了父親高居右相之位時為自己定下的與慕大小姐的婚約。

這些年謝府起起落落,從不曾安穩過,雖知道自己是有婚約的,但謝洛早已不盼著慕家能履行婚約,更是從未想過要以此威脅慕家。

那些官家小姐怎麼可能看得上如今滿身銅臭的自己,更重要的是,那慕兮瑤並非自己心上之人。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祖母將當年婚約遞到慕府沒幾日,慕家竟給了回信,說是同意了婚事。

只是嫁過來的不是慕家大小姐,而是二小姐慕兮謹。

聽聞慕兮謹的名字時,他的心頭還是忍不住一顫,彷彿又看到了年少時那個令自己心動的容顏。

外界都傳聞她心思歹毒,手段極深,小小年紀便棄自己的親生母親不顧,諂媚討好正室夫人,成為了慕府的嫡出小姐。

後又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攀附上了寧王之子上官諱,若不是寧王叛變,上官諱被流放,她如今只怕已是世子妃了。

可他卻相信,慕兮謹非世人傳言的那般,當年若不是為了救一個賣梅花的小女孩,她也不會掉進東湖。

他當時在一旁目睹一切,所以才會第一時間跳進湖中將她救起。

“你說什麼?你當年……”面對謝洛的自嘲,兮謹心中一驚,他當年求娶的不是姐姐慕兮瑤嗎?

兮謹正待說些什麼,牢房外傳來了嬤嬤的催促之聲:“少爺,時間不多了。”

“謹兒,得罪了。”謝洛說著,大手抵住兮謹的後腦勺,將她放倒在地鋪上。

“謝洛。”兮謹心內惶惶,她是做好準備的,可真當這一刻來臨時,內心還是難以平靜地接受。

謝洛抓住抵在他胸口的小手,認真地看著慕兮謹,唇角是令人心安的弧度:“你放心,我知自己已是將死之人,不會禍害你。”

謝洛說著,假意伏在兮謹身上,掀了一旁的被子蓋在了兩人身上,錦被之上的百子千孫的圖案晃著兮謹的眼睛,不由得有些酸澀。

“謹兒,你能喚我一聲夫君嗎?”謝洛緊緊地靠在兮謹身上,說話間呼吸可聞,他突然覺得,臨死之前能為人夫一場,也不失為一樁幸事,尤其是那人還是慕兮謹。

聞著謝洛身上淡淡的清香,兮謹不由得紅了臉,臉上瞬間佈滿了紅暈。

謝洛看著兮謹通紅的小臉,多日來心中的煩悶突然一掃而空,心裡的話幾乎脫口而出:“謹兒,你知道嗎?我曾……。”

謝洛幾乎將自己年少時的情愫一吐而出,但看著身下女子嬌柔的面容,不由得怨自己衝動,於是轉了話題:“我若不在了,替我照顧好祖母,好嗎?”

“好。”兮謹彷彿明白了謝洛的欲言又止,“謝洛,我是做好準備來的。”

兮謹承認,自己想要借謝氏遺孀的身份擺脫慕府,既是如此,總該付出些什麼,否則往後漫漫餘生,自己都會心存愧意吧。

“當真?”謝洛眸中帶著濃濃的笑意,不等兮謹回答,突然溫柔一笑,俯身輕吻下來。

兮謹腦袋“嗡”的一聲,這是她第一次被一個男子親吻,即使是上官諱,兩人也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任何逾矩的動作。

不知是否是因為熱血上湧,兮謹突然覺得眼前一黑。

暈過去前,只聽得那溫柔清明的聲音說著:“謹兒,謝謝你願意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兮謹坐起身,便看到丫鬟瓶兒正坐在床榻旁嚶嚶哭泣,看到她醒來,瓶兒忙擠出一絲笑來:“小姐,您醒了?”

慕兮謹抬眸,清麗的眸光掃過房中的陳設,房內紅燭未熄,通紅的佈置讓兮謹立刻意識到這是謝府的新房。

兮謹撫著發脹的腦袋,努力回想昨晚的事:“瓶兒,我昨晚是怎麼回來的?”

“小姐……”瓶兒低埋著腦袋,漲紅著臉,“你昨晚暈過去了,是謝嬤嬤背您回來的。”

“暈過去了?”兮謹自問身體底子不錯,可昨晚之事卻好像真的想不起來了。

瓶兒紅著臉,羞澀地喃喃道:“謝嬤嬤說這是夫妻間尋常事,讓您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兮謹站起身,來到銅鏡面前,望著鏡中的自己,衣衫凌亂,脖頸處還隱隱有些紅點,昨晚的記憶一點點清晰起來,昏暗的牢房,俊朗的面容……

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真能從謝洛手中全身而退,謝洛是真君子,他不僅沒有逼迫自己為他留下血脈,還考慮到自己的處境,刻意製造了兩人已同房的假象,兮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獨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兮謹眸中流露出些許悲傷,卻很快掩飾過去:“瓶兒,幫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此刻,她需要好好沐浴一番,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瓶兒露出一臉為難之色:“小姐,您再忍忍吧,謝府老夫人吩咐了,您今日不可沐浴沾水,您還是儘量躺著休息吧。”

兮謹明白了瓶兒所言,臉瞬間通紅,正欲說些什麼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叩門聲,打斷了她的嬌羞。

瓶兒疑惑地看了眼自家主子,跑去開門,兮謹斂了衣裳,坐回床上。

過了一會兒,有人掀簾進來,慕兮謹抬眸去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婦移步進來,容貌秀麗,臉上透露出一股刻意的親近姿態。

“若如見過少夫人。”少婦款款行禮,形容間有著幾分風情。

兮謹帶著幾分探尋望向瓶兒,瓶兒也是個伶俐的,立刻解釋道:“小姐,這位是若如姐姐,是老夫人派來給您送藥的。”

原來是老夫人房裡的,難怪穿著比一般的丫鬟好上不少,加之她已梳了婦人的髮髻,想來不是尋常的丫鬟。

“少夫人安好,奴婢若如,從前是少爺身邊伺候的,老夫人道奴婢知些人事,便安排奴婢到您身邊伺候。”若如說著,目光落在兮謹的小腹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還沒等兮謹開口,便見若如熟稔地放下食盒,從內取出一碗黑黑的藥:“少夫人,這是老夫人吩咐的,您請喝藥。”

兮謹是識得藥性的,這是坐胎補身子的藥,若她真有了身孕,這藥倒是對身子多有助益,可昨晚她與謝洛並未發生什麼,加上月事將近,這麼補的藥喝下去,一時怕是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