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好大爹背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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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騙人的。”
傅應絕只來得及說上這一句,小孩兒的嘴巴卻是已經堵不住了。
“不扔呀——嗚嗚——小梨子不見,壞蛋不給糕糕吃呀——”
哭得鼻頭紅紅,顯然是傷心極了,揪著傅應絕的衣服就往臉上擦,什麼眼淚,飯粒,一樣不落地往上頭去。
“......”
傅應絕有心想罵,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帝王忙將自家這祖宗抱起來,張口就認錯,“好好好,爹爹壞蛋,誰不給糕糕吃,是不是蘇展,看我待會兒罰他在外頭站著。”
蘇展:......
無辜又當了擋箭牌的蘇展,半句怨言也不敢有,還要十分配合地彎下身子。
“小主子不哭,蘇展哪裡敢扔小主子的糕糕,都是同小主子玩笑呢。”
小孩兒埋著頭,在傅應絕肩上輕輕蹭,小小一隻,窩在他懷裡,抽噎著。
帝王拿著束手無策,實在是有些不明白怎麼鬧的,平日裡也是拿這句話嚇唬她,可她都是虎頭虎腦地嚷著要揍人,哪裡像此刻一樣,眼淚險些將人給淹了。
“真生氣了?祖宗,爹爹騙人的,再哭我要傷心的。”
他張口就來,毫無包袱地賣慘,將奶糰子小臉拎起來。
“來說說看,是哪句話惹到咱家小梨子了。”
他細想一下,還是沒察覺出自己究竟是犯了些什麼傷天害理,天怒人怨的大罪,叫她哭成這樣。
“莫不是冤枉我的?”
這麼一想,還真可能,做小伏低的氣勢又隱隱理直氣壯起來。
奶糰子將嘴巴閉緊,想止住哭腔,可就是忍不住,一開口就抽抽嗒嗒地。
“小梨子抓走,偷掉啊嗚嗚——”
“——想爹爹,沒有糕糕啊。”
一句一句地,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傅應絕滿腦門問號,沒聽明白。
“偷?”
眉一擰,語氣理所當然,“誰活得不耐煩了?”
雖是不解,還是回應小孩兒無厘頭的話語,以前也是嚇唬她會被壞人抓,但也只是說說而已。
她一個小殿下,前呼後擁地一大屋子人,若真叫人偷了,怕是全京城文武百官都得掀翻了天去。
“誰瞎說的,我站在這兒,倒要看看誰敢偷我家胖丫頭。”
九族都不夠他抄的。
“嗚——”
他低聲細語地哄,奶糰子總算是慢慢停了下來,可憐兮兮地就開始交代。
“小蔚說,小孩兒不見,小梨子自己小孩兒,抓走呀……”
“不走,爹爹抱——”
“爹爹找,要飯找,嗚嗚——”
斷斷續續地,傅應絕認真聽著,可算是搞清楚弄明白怎麼個事兒了。
帝王一下子就啞口無言。
小丫頭想象力豐富,聽了點風言風語,又加之傅應絕總說些半真半假的話嚇她。
以前沒怎麼當回事兒,這次都是實打實上京中偷孩子來了,可將腦瓜子稀裡糊塗的笨丫頭嚇了個夠嗆。
思維一發散,就已經預見了自己小白菜一般叫壞蛋提著走了,壞蛋也不給糕糕吃,還要打小孩兒,她爹找她找得眼淚汪汪,可憐兮兮。
別說是他,就連蘇展都是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
合著全叫她胖丫頭一人尋思好了,被安排著沿街要飯尋兒的傅應絕哄了半天都沒地兒訴苦。
“……爹爹不是整日守著你的嗎,要偷也是先偷我。”
實在想收拾這沒事兒找事兒的小混賬一頓,可看著她眼圈紅紅嘴裡反反覆覆說著“不偷爹爹”的可憐樣,又有些心軟。
“好了,閉上小嘴巴。”
傅應絕在她後背輕輕拍幾下,低哄著,“就這點破事兒哭成個小呆瓜,叫小粽子聽見不笑話?”
“不笑話,小粽子壞蛋!”
“……”
只是個假設,她代入得太過情真意切,先將人給罵了一頓。
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哄了兩句又眉開眼笑,傅應絕也就此放下心來,只督促著兆尹府那邊早日將歹人捉拿歸案。
可又過兩日,他發現自己實在是放心太早了些……
彼時傅應絕是悔不當初,恨不得時光回溯,不顧身份地給瞎說騙小孩兒的自己踹上兩腳。
***
這兩日實在是鬧得有些兇,天子腳下,明目張膽擄劫幼童,又是近逢年關,更是人心惶惶。
兆尹府不眠不休追查,卻苦於歹人實在狡猾,很會布迷蹤陣,想來是作案經驗豐富。
官府一籌莫展,京中百姓也不敢叫自家孩子以身犯險,拘在家中好幾日,便是外出,也要緊緊抱著,不敢錯眼。
破不了案,人們提心吊膽之下,議論便多了起來,一傳十十傳百,三人成虎。
待傳到傅錦梨耳朵裡,已然到了一個聞者驚駭的地步。
“被拐帶走的孩子十分悽慘,聽說要賣到人伢子手裡,再轉賣給遠處的富貴人家做丫鬟。”
薛福蔚將自己這兩日聽到的一一交代,“不僅如此,還要賣到窮山惡水的地方,給別個當童養媳!”
他說著後怕極了,拍著胸脯,“到時候吃也吃不飽,穿也穿不好,見不到爹孃,還要任別人打罵。”
“再有些可憐的,連命都保不住!”
其實更悽慘難言的還有,小孩兒只是探到其間幾分,就已然叫人不適,難過。
奶糰子張著小嘴,聽薛福蔚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在無人注意的地方,表情慢慢驚恐起來。
見,見不到爹爹了!
還要,打小梨子哇!
小小的人連忙甩了甩腦袋,眼裡已經泛起了淚花花。
***
傅應絕這兩日也愁,只因好說歹說,自家那胖丫頭就是不聽,連睡著了都要小聲喚著“不抓,不抓,小梨子不抓。”
魔怔了一樣,下學後都不敢亂晃,提著小包就回宮,慌亂得彷彿後邊真有人在追一般。
“你說——”
傅應絕眉皺得能夾死蚊子,“朕苦口婆心說了許久,她為何還是這般怕。”
按理說,傅錦梨那膽子,忽大忽小,你硬氣她比你硬氣,你一軟她就慫得稀奇。
可對這麼一件說起來絕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卻嚇成這個樣子。
實是有些想不通,畢竟她就算是在西山圍場上,也不曾這樣擔驚受怕。
蘇展倒是隱隱猜到一些,“小主子看著心大,可心底始終細膩。”
西山之上,傅應絕就在她身旁,可這若叫人拐帶走了,依小孩兒看來,那可就是再見不到親親父親了。
偏偏她又是由陛下一手帶著,極度依賴,這麼一來,叫她與父親分離,無異於拿捏住了命門。
這個年紀的孩子,慣愛杞人憂天,心頭盤踞的恐懼,又哪裡會是你一兩句話就能打消的。
而且——
蘇展小心地看了眼傅應絕,欲言又止。
“而且,陛下您,自己便時常拿這個嚇唬小主子。”
聲音極小,畢竟不是什麼恭敬話。
可傅應絕卻沒那個閒工夫去怪罪了,在他話落的一瞬間,表情微微怔住,少見地帶上了點迷惘。
嚇唬?
他怎麼嚇——
似是想到了什麼,迷惘漸漸清明,鳳眸微微睜大,裡邊是顯而易見的錯愕。
還真別說......
他確實常常拿這個去嚇傅錦梨,小孩兒不聽話,就說:再鬧叫人給你偷走。
小孩兒愛瞎跑,就說:外頭都是偷小孩兒的。
全是隨口一言,卻不想小孩兒成天樂呵呵的,卻是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
本也沒什麼,可誰叫京中偏偏就生了這事兒!以前只能在別人嘴裡聽見的事,真真實實發生在了身邊,再一聯想過往自家爹爹口中的種種。
她不受怕誰受怕。
傅應絕罕見地有些心虛。
這一心虛吧,在面對自家閨女兒時難免氣不足。
“爹爹?”
小孩兒歪著腦袋瓜,看著自己面前碟子裡多出來的糕糕,還當是傅應絕弄錯了,便掰著手指頭數給他看。
奈何數不明白,只能捏著糕點,奶聲奶氣地分,“你一個,我一個。”
將一塊挪到傅應絕碗裡,又接著,“你一個,我一個!”
“小梨子,多多呀,不吃不吃,爹爹拿多多!”
傅應絕扯著唇,努力叫自己笑得慈祥,“不多,小梨子今日辛苦,該當吃多些。”
他那點僵硬,小孩兒瞬間便感受出來了。
只見她忽然將小臉湊上來,近近地懟到傅應絕下頜處,一雙滾圓的貓眼睛,直直望進傅應絕眼底。
傅應絕唇角一僵,又故作風輕雲淡,“怎麼,哪裡不對的。”
不對,可太不對了。
“爹爹壞噠?騙人,要揍我!”
爹爹騙人吃糕糕,再打小梨子的屁股!
小嘴一撅,覺得自己定然是猜對了,“壞壞!騙打!”
傅應絕,“......我哪裡捨得打你。”
不說還好,一說奶糰子瞬間氣憤起來,“打!小梨子擦嘴嘴,打屁屁!”
“......”
頂著小孩兒那又委屈又篤定的目光,傅應絕竟生出些許自我懷疑來。
莫不是......
往日真欺負她太過了?
“爹爹說不打便不打,你放心吃,我還能在這上頭給你耍心眼子?”
語氣又放得小意了些,說得十分大義凌然,一旁聽著的蘇展只想上去“呸!”一聲。
這種話也敢說?
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