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小哥姐不在哇,不在帶回家~”

溫溫小哥姐都不在,怎麼贖回家啊,小梨子怎麼拿錢錢哇。

一句話將兩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小姑娘天真又純粹,倒是顯得兩個大人心思重了。

傅應絕斂了外露的情緒,道,“不是前兩日還說要她陪你過了年,這時候捨得放人了?”

聲音判若兩人,彷彿方才字字珠璣的人不是他似的。

“放的呀~”

傅錦梨將半塊糕點舉著,傅應絕適時地伸開手,那糕點就輕輕放在了他掌心裡。

而小丫頭拍拍手上的碎渣,扶著他的胳膊,一雙墜鈴鐺的虎頭小鞋就囂張地踩在了帝王的腿上。

她縮手,貼在傅應絕頸窩,小聲道,“是溫溫孃親吶,小梨子知道~”

“孃親想了,想了要回家哇,小梨子想爹爹也回家。”

細聲細氣的小模樣,說著話又善解人意,十足地討喜。

傅應絕眼底暈開笑意,“你倒是體貼。”

“嗯嗯!”

他一腔慈父心腸,莊靜端著茶,撇了茶沫,垂下的眼簾難掩震驚。

不過瞧著他旁若無人地逗著孩子,縱容寵愛可見一斑,心底的決定也更加堅定起來。

“你倒是藏得深,竟不知孩子已這般大了。”

她有意緩和了語氣。

傅應絕將糕點放在一旁的桌上,將懷裡站得挺直的小孩兒扶好,隨意道,“朕向來低調,最喜一鳴驚人。”

莊靜:......

堂堂一國之君,說起話來極不著調。

不再同他多言,反而是將打量的視線放在了他精心護著的孩子身上。

看了許久,忽地朝傅錦梨招了手,“永嘉,你到——到姨姨這裡來。”

儘量放柔了表情,但是難掩僵硬,沒有什麼惡意,就是平日裡這樣溫情的時候少了,做起來便不適應。

傅錦梨睜著一雙圓潤的貓眼去看她,倒是不怕生。

“去做什麼呀,永嘉不可以,爹爹說壞蛋多多,騙小孩兒的呀~”

小胖臉肉嘟嘟地,倚靠在傅應絕身上,小鞋子踢了踢,無意之中給了腳下的老父親一擊。

老父親也只是輕輕地給了她一小巴掌,

她答話時不怯,話語雖天真,卻也有自己的立場,瞧著倒是養得極好,想來家裡人是費了心的。

不過莊靜還是要再試上一試。

“方才瞧你在堆雪人,不知永嘉平日在宮中都做些什麼。”

這話狀似無意,傅應絕聽見,眸色深了深,暗嗤一聲,卻未阻止。

莊靜也不知是搞些什麼鬼玩意兒,前後一通亂拳打得毫無章法,現在倒是問起傅錦梨來了。

問話目的是何,也簡單。

一個人整日的行徑軌跡,就是判斷其身份境遇的首要考量。

趙家的小子出身將門,性格跳脫,家中養得隨意,成天溜街跑軍營,閒暇時候打打拳,揮揮劍。

季楚除了看書,還是看書,唐衍比之他多一項活動,因為家中有生意在,還要幫著唐婉打下手。

都是有跡可循的。

而傅錦梨......

“永嘉做許多呀!”

“爹爹起床床,吃一塊糕糕,還有弟弟~弟弟不吃飯小梨子打!”

“好冷呀好冷,早朝去跟週週哥哥說話,小蔚爺爺給永嘉小餅,爹爹哄睡覺覺,醒了吃飯,小梨子自己玩~”

她還沒有心計,你問什麼,她都是掰著手指頭給你回答。

莊靜聞言,端著茶盞的手一抖!

早朝.......

“你——”

她瞳孔一縮,猛地看向傅應絕,卻見那人波瀾不驚,側著臉正佯怒看向他懷裡的小女兒,不知在說些什麼。

而那女娃娃,撅著嘴一巴掌不客氣地就朝著他揮過去,拍在空中。

男人還是初見時那副模樣,這麼多年了,從十八到如今二十六,仍舊清雋又狂妄,只是不知何時,那雙狠戾的眼,時刻泛著溫情的笑意。

莊靜手微微顫著,本意是想試探一番,如今得了想要的結果,卻有些騎虎難下了。

他對著這孩子,確實如她所料的寵愛,卻遠遠超出了預期。

不應當.......

至少在她認知中,作為帝王,不應當。

深呼吸壓下寒顫的心臟,不知是想到什麼,莊靜話語裡帶上些苦澀。

“你做了父親,原是這般模樣。”

恨不得將整個江山拱手相讓的昏聵樣,但看著小奶團有恃無恐,嬌憨俏皮,雖是不該,但她還是生了隱晦的羨慕。

若是她的如燭也有這般的父皇......

“彼此彼此。”

莊靜總說著他如何如何,為了孩子能做到這般地步,可怎不瞧瞧她自己。

傅應絕今日看見莊靜,心中其實是失望的,也不過短短几年,早些年的銳利便磨平了許多。

哪裡還有一點橫刀立馬的快意樣。

不過想想蒼漣的狀況,就不意外了。

“客套話免了,有什麼直說便是,瞧瞧你那五座城池朕可否拿得下。”

若是拿下,便劃入小龍崽的封地。

傅應絕這般一想,心情又好上許多,對著莊靜也多了耐性。

可話到臨頭,莊靜反而說不出了,但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又給自己鼓足了氣。

“本宮今日來,是想替我兒向燭,向永嘉殿下,求一紙婚約。”

話落。

是死寂一般的靜。

殿中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莊靜眼睜睜看著傅應絕嘴角因她的話漸漸落下,拉得平直。

她呼吸一亂,又冷靜下來補充道,“你聽我說,這並不是——”

話說至一半,就再繼續不下去。

只因沉著臉的帝王瞥過來那一眼,陰鷙又乖張,叫人如墜冰窟。

莊靜一下就卡了殼。

“婚約啊......”傅應絕將傅錦梨的眼矇住,不叫她看見自己此刻面上的陰寒。

調子拖長,輕飄飄地,夾著氣音。

傅錦梨也乖,攪著小手,就這麼聽話靠著,不叫不鬧。

她仍舊溫軟,可她的父親,心底的怒意卻壯比滔天。

一紙婚約。

婚約。

合著這世道女子就唯有嫁人一條路了。

“朕知曉你所求有異,卻不想——”

他低低笑開,放柔了嗓子,“——是覬覦朕的永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