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看熱鬧內行聽門道,不管劉東昇還是秦海龍,他們都是老紀委了,因此一聽陸安這詳實細緻的答案,就明白他確實有點東西。

劉東昇擺手撤下了自己的幹部表明了信任的態度。

秦海龍卻無法接受:“你說謊!我接到舉報明明是你在外面濫用省紀委身份為自己牟利!”

原來還有後手在這裡等著。

陸安馬上明白了秦海龍的打算,要是真把這件事給坐實,自己就不是被免職開除那麼簡單了,甚至搞不好還會背上案底處分,自己這輩子就毀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客氣了。

陸安想到這裡抬頭說:“秦處長說的應該是尋呼臺的事情,我確實找朋友幫忙,那是因為我知道新淮集團近期在發展私人尋呼臺業務,因此我打算從這個方向尋找切入點。”

陸安還打斷了秦海龍還沒說出口的話:“我知道秦處長想說那不符合程式,關於這點我也不知道,因為我是葉處長緊急借調來的,並沒有接受過完整的紀委工作培訓,如果有任何不符合程式的地方,我檢討。”

劉東昇點頭表示能理解:“而且紀委也不是沒有私底下走訪調查的程式,嚴格來說陸安同志你並沒有違反紀律,反而你這種事事以工作為先的工作態度是值得表揚的。”

劉東昇不僅表揚了陸安,還批評了秦海龍。

“秦處長,作為省紀委常委,我得說你幾句,你也是省紀委的老幹部了,怎麼工作上還這麼冒冒失失,有些事情得調查清楚再做決定嘛!”

“我們得牢記自己的使命,不能放過一個壞幹部,同樣也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乾部,更不能將個人情緒帶入到工作中來!”

作為省紀委常委,劉東昇這話已經說得相當重了。

饒是知道自己背後有副書記嚴成光撐腰,秦海龍仍然嚇出一身冷汗。

不過陸安卻仍然沒打算到此為止:“秦處長,原本我打算明天整理材料再向你彙報工作,現在既然劉主任也在這裡,我希望能溝通葉處長,儘快開展對新淮集團的調查工作!”

如何利用省紀委敲打突然跳出來的新淮集團,這是陸安從尋呼臺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如果那位胡總說的是真的,新淮集團真和嚴成光有關係,自己且不說開啟調查會給自己惹來麻煩,就是開啟調查這個事情就過不了秦海龍那一關。

結果沒想到秦海龍今天玩了這麼一手,甚至還把劉東昇這位紀委常委給請來了,自己要是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就太對不起秦海龍這麼費盡心機了。

果不其然,劉東昇聽陸安這麼說,他剛要邁出去的腳馬上又收回來,他深深看陸安一眼,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被這小子給算計進去,不得不幫他撐腰了。

秦海龍更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作為省紀委內完全明牌的“嚴系”官員,他不可能支援對新淮集團展開調查,可偏偏在劉東昇面前,他根本不能公然反對。

思來想去,秦海龍只能解釋新淮集團是民營企業,就算是省紀委也不好公然上門展開調查。

這話說得秦海龍自己都感覺憋屈,好歹他也是三處的副處長,結果面對一個才入職一兩個月的小傢伙,居然要這麼低三下四的,簡直恥辱。

可在劉東昇面前他又必須要給出足夠的理由。

這一刻秦海龍很想給自己一耳光,自己沒事找事非要把劉東昇給拉過來幹什麼,不僅浪費了自己這張老臉和人情,好歹劉東昇人家也是省紀委常委,是他秦海龍的領導,他能請來也是費了大力氣的。

結果沒能徹底給陸安趕盡殺絕不說,反而還給對方利用劉東昇反將一軍,把自己給架起來了。

對面劉東昇同樣尷尬,原本他作為紀委幹部監督室主任,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這些三處內部的事情他不想管的。

可現在陸安當著他的面說出來了,他同樣作為紀委常委,肯定不能這麼一走了之,要不然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他這個常委也怕了嚴成光,那就不好聽了。

於是劉東昇只能硬著頭皮接過話來:“海龍同志,雖說原則上我們紀委只對黨內問題幹部展開調查工作,但如果問題幹部的案子牽涉到什麼單位企業,我們同樣也有權要求這些單位配合紀委的調查工作。”

不能不說劉東昇作為老官僚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首先他當然贊同劃定紀委的工作範圍,只不過同時強調原則上,強調要是問題案子真的牽涉到什麼單位,也同樣可以要求配合紀委調查。

話說了,好像又什麼都沒說,甚至從正反兩面解讀都沒問題。

秦海龍也是老油條了,一聽劉東昇這麼說,他馬上也品出了自己的一份味道。

“我們謹記主任的教導精神,一定會對任何經手案子反覆核對,不放過一個壞人,也絕不冤枉一個好人!”秦海龍說。

秦海龍這顯然是往不粘鍋的方向在解讀。

所謂反覆核對,無非就是最後確認證據不足以開啟對新淮集團的調查工作唄!

陸安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他馬上說:“我明白了,謝謝秦處長,我馬上聯絡葉處長,並向他彙報這邊的案件情況!”

……

此時此刻,平江的明正招待所裡,葉向高和張龍趙虎等人也在會議室裡頭疼萬分。

他們剛剛才和縣紀委召開了案情匯總會議,現在案子又陷入了僵局。

這不是說魏德正那邊又開始對抗審查了,相反魏德正肚子裡那點東西早被掏了一個乾淨。

可紀委辦案並不是說嫌疑人坦白就能結案的,哪怕一件事你知道是他做的,他也承認是自己做的,可如果沒有相應證據形成一個證據鏈,就永遠不能算完。

原因很簡單,人會撒謊,但是客觀證據不會,萬一現在魏德正老實認了罪,等紀委移交檢察院以後他又反悔了呢?要是沒有完整的證據鏈支撐,那可就丟了大人,紀委工作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處長,我們辦案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魏德正這麼狡猾的人,他的很多款項不僅拆分成了一筆一筆小款,而且還套用了很多皮包公司做掩護,追查起來非常麻煩,導致我們現在的調查工作陷入僵局。”

“就比如這一筆上百萬的款項,我們目前只能查到他流入了省城某單位,但要想具體定位,恐怕需要申請專業的審計小組協助。”

“處長,要不然我們再把陸安組長調回來,繼續領導我們調查吧?”

趙虎突然提議,他這話也得到了張龍等其他人的一致贊同,畢竟從一開始的抓捕行動,再到後來的攻破魏德正心理防線,以及南湖老鴨湯飯店等等,都是靠著陸安的指點,他們才一步步完善的證據鏈。

因此現在當調查工作再次沒了頭緒的時候,他們首先想起的只能是陸安。

不過趙虎的提議卻遭到了市縣兩級紀委的堅決反對,尤其是市紀委,負責案子的是市紀委第一監察室的袁瑞鑫主任,他認為所謂聯絡陸安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我認為我們現在的調查工作只是進入了精細耕作的階段,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僵局,其實所有的贓款去向我們都有掌握,只是需要細細追查分辨,這種工作急不來!”

“而且我認為就算聯絡了那位陸安組長也不會有任何實際意義!”

袁瑞鑫的理由非常充分,畢竟現在的案情調查到了連魏德正本人也提供不了什麼實質線索的階段,他一個“前女婿”還能怎麼樣?

“其實我本人還是很欣賞陸組長的,他能這麼大義滅親這很好,但他所能提供的幫助也只能到這裡了,他不可能為我們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相反如果我們聯絡了他,反而會讓他了解到案情目前的調查進度。”

“當然我本人充分信任陸安同志的黨性,只是這仍然會給我們的調查工作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趙虎張龍幾人相當氣憤,認為這袁瑞鑫根本就是在針對陸安,畢竟現在三級紀委聯合調查已經把功勞分割許多了,現在要是再來一個陸安,那功勞還怎麼分?

因此他們極力避免陸安再回來,甚至還可能有一點私人情緒在裡面,說到底市紀委副書記潘雲鵬也是因為陸安被搞掉的。

縣紀委也支援袁瑞鑫的判斷,認為陸安不管怎麼說也是個普通人,他提供不了幫助。

“現在案情已經推進到了關鍵時刻,陸安同志不可能再提供任何有用的幫助,相反還可能帶來麻煩,我們也認為不需要聯絡他!”

就在市縣兩級紀委都全力反對的時候,葉向高的聯絡員小李匆匆跑進會議室。

他在彙報了葉向高以後向所有人宣佈:“剛才接到省紀委打來的電話,說陸安同志已經追查到了其中一筆贓款的去向,可以協同我們調查!”

一句話,讓袁瑞鑫和市縣兩級紀委的臉被打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