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藥局是皇家醫局,內中所存的藥材和醫書僅次於太醫院。

站在門口,李絢接過一大堆醫書,然後轉身捧回了宿房。

目光快速的在院內掃過,院內沒有任何異常,一切平靜。

看樣子,千牛衛那邊似乎真的是暫時放棄了蘇連翹。

畢竟一個失去記憶的小姑娘,很難派上多大用處。

不過李絢懷疑他們也並沒有放棄關注,畢竟萬一蘇連翹突然就恢復記憶了呢!

李絢將手裡的醫書放在桌案上,蘇連翹正在翻閱《千金要方》。

這是醫聖孫思邈在二十多年前所著出版的醫家聖書,集世間診治經驗之大成。

最關鍵的是,原作者還在世!

蘇連翹沒有抬頭,似乎依舊沉浸在醫術世界當中,但李絢卻清楚,每當他試圖離開這間房間,對方都會在第一時間察覺,但是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蘇連翹並非那種失去記憶,就變得害怕一切的小女孩,她在失去記憶後,依舊保持著足夠的冷靜。

只是她終究失去了記憶,對外界難免還有一絲陌生和害怕。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所依賴,這個依賴就是李絢。

【蘇連翹,蘇三兩獨女,為人清冷,藥奴,依賴宿主,失憶】

是耗盡能量了嗎?

李絢心中有所猜測,提示詞條能夠讓蘇連翹甦醒已經消耗了不少的能量,如今還能讓她對李絢有所依賴已經十分不易,再想有所進展恐怕不易。

不過在蘇連翹的體內,恐怕已經被埋下相當的種子,一旦發芽……

“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門外響起,李絢下意識的抬頭,赫然就看到兩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口。

身上罩著白麻喪服,腰間還束著一條麻繩,雙手背在身後,臉上一點俏皮模樣。

來人赫然正是昨夜被帶到太子宮的裴詩彤。

“你怎麼來了?怎麼是這副打扮?”李絢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裴詩彤是太子妃裴氏的親眷,但也僅僅是太子妃的族人,並不太親近的血緣關係。

如今太子病喪,勿論如何,都輪不到她來為太子披麻。

“唉呀,小殿下,你慢著點啊!”一個尖利的聲音急促在院子裡響起,裴詩彤俏皮的吐吐舌頭,然後轉過頭看向身後:“小安子,你別亂叫,這裡是尚藥局,皇家重地,干擾了這裡的事情,是會被殺頭的。”

一個穿著白色內侍服,白面無鬚的小太監從後面趕了上來,看到李絢他趕緊躬身:“小安子見過南昌王殿下!”

“我見過你,你是太子妃宮中的人,如今這是怎麼回事?”李絢轉頭看向了裴詩彤。

“太子妃殿下認了小殿下做乾妹妹,天后和聖人已經下詔,冊封小殿下為廣平縣君!”小安子趕緊解釋。

李絢眉頭立刻就是一皺。

宗室女子,按照尊卑排序,可封大長公主、長公主、公主、郡主、縣主,郡君,縣君。

公主只有皇帝女兒可封,郡主只有太子的女兒可封,親王的女兒,就只能是縣主了。

像李絢這樣的郡王,將來他的女兒,就不能用“主”字,只能用“君”字,郡君,縣君。

縣君雖然是一應封賞中最低的,但也是正五品的品秩。

在朝中,除了宗室女子和宮中嬪妃的母親外,只有五品文武官之母可封縣君。

裴詩彤的父親裴齊哲生前是洛陽縣尉,雖然身居要地,也不過是從八品的官職,就算是太子妃怎麼認妹妹,她也不應該是正五品的縣君品秩,除非……除非她父親裴齊哲被追封為洛陽縣令!

洛陽,河南,太原,長安,萬年,諸縣為京縣規制。

縣令為正五品,縣丞為正七品,縣尉為從八品。

如果裴齊哲被追封為洛陽縣令,那麼裴詩彤算上太子妃的關係被封為縣君也是說的通的。

“既然太子妃認了你做乾妹妹,那麼來,叫聲叔父聽聽!”李絢突然笑著擺了擺手!

裴詩彤猛的抬起頭,死死的盯著李絢,原本的羞澀和不安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人在一瞬間化作一隻憤怒的野貓,猛然朝著李絢撲了過來:“我不是伱侄女,你也不是我叔叔,啊啊啊!”

裴詩彤瘋狂的撲了過來,滿臉扭曲的撕扯著李絢的衣服,嘴裡不停的大叫著,李絢想要按住,一下也沒能按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安靜一點,我要看書。”

裴詩彤頓時頓了下來,轉頭看向蘇連翹,看清楚她面目的一瞬間,裴詩彤臉色不由一變:“是你!”

“嗆!”的一聲,一把小匕首已經被她從長靴裡拔了出來,裴詩彤的眼神中滿是仇恨和憤怒,眼看著就要撲過去。

就在此時,李絢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裴詩彤的手腕。

手微微一抖,裴詩彤手裡的匕首已經掉了下來。

李絢順勢將匕首重新放回靴子裡,然後才看向一臉難以置信,甚至帶著憤怒目光看著自己的裴詩彤說道:“你弄錯了,她和你一樣,同樣是無生道的受害者,而且比你還要更加倒黴的,是她一直以來都被人用藥物控制的身體和意識,你曾經見過的並不是真正的他,如今,無生道的藥物已開始失去作用,她現在已經失去了過去的所有記憶。”

“什麼!”裴詩彤眉頭立刻一皺,一點不信,一點驚疑的看向蘇連翹:“我看不出來,我看她和之前見她的時候也沒有區別,都是一樣的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蘇連翹抬頭,目光清冷的看了裴詩彤一眼,然後重新低頭,關注在眼前的醫書上。

“不,還是不一樣的,以前的她比這要假惺惺的多了。”裴詩彤立刻敏銳地認識到了蘇連翹的不同。

之前落在天陰教手裡的時候,蘇三兩就帶著蘇連翹給裴詩彤看過因澆雨帶來的風寒肺病。

那個時候的蘇連翹可比現在要溫柔體貼的多,雖然那個時候的裴詩彤一樣憎恨她!

“她現在在自己看醫書,希望能夠自己找出給自己制定的方法。”李絢伸手拉住裴詩彤,將她拉到房屋門口,低聲說道:“你如果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現在就別去打擾她,明白嗎?”

“你是在等她恢復記憶,然後從她的嘴裡問出更多的資訊,我明白,我不會再幹擾她的。”裴詩彤答應的非常爽快,透過李絢的身體看向蘇連翹的眼神中滿是期待,期待中又帶著一絲仇恨。

李絢讓所有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

“對了,太子妃殿下如何了,我昨晚看到雍王挨板子了,太子妃沒事吧?”李絢低聲詢問。

裴詩彤立刻轉過頭,掃了小安子一眼,湊到李絢耳邊,低聲說道:“昨晚宮中傳旨訓斥,說太子妃胡鬧!”

胡鬧,僅僅是胡鬧,李絢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這件事情,在皇帝和皇后眼裡並不算事。

雖說造成了不輕的後果,但這件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們看透了一些事情。

“你個小機靈鬼,以後別打聽的這麼清楚。”李絢拍了拍裴詩彤的肩膀,目光掠過小安子,然後低聲問道:“這個人是太子妃派給你的嗎?”

“不是,是太子率更令李儼派的,我剛從大理寺出來,他們找到了中天夫人印。”裴詩彤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就因為那麼一番小印,害她全家被害……

“你要小心一點,太子宮或許會有問題,但你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