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率更丞徐威,掌太子宮掌周衛禁防、漏刻鐘鼓!」

李儼招呼過來穿著綠袍的率更丞徐威,這是一個三十歲出頭,身材中等,樣貌出色,看上去頗有股令人信任感覺的中年官員。

「見過王爺!」徐威面色沉肅的對著李絢交叉拱手,姿態謙恭而不卑微。

「見過率更丞!」李絢同樣對著徐威拱手行禮,從態度上看,徐威似是個處事嚴謹之人。

「徐賢弟,南昌王有什麼吩咐,你全力協助便是!」李儼將一應事務全部都交託給徐威,然後才朝著李絢拱拱手,說道:「在下要陪閻兄去檢查宮中各處,王爺,少陪了!」

「無妨,請!」李絢對著李儼拱手,然後又看向閻莊:「閻家令,前些日,多謝你介紹,本王才能買下玉龍別院,本來明日打算上門探病的,沒想到今日就遇到了閻家令,不知今日可還有閒……」

「王爺,還是算了吧,今日如此多的是非,下官看,用不了多久,王爺也得忙碌起來。」閻莊對著李絢拱拱手,然後看向李儼:「李兄,請!王爺!請!」

閻莊對著李絢最後一點頭,然後和李儼相攜並肩朝太子宮深處走去。

看著閻莊離開的背影,李絢的臉色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千面佛,千面佛竟然假扮成了閻莊。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假扮成閻莊?

他來太子宮又是為了什麼?

還有真正的閻莊,他又如今又如何了,是不是還活著?

李儼,他在這裡面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李絢抬起頭,望向整個太子宮的上空。

明明是陽光普照,他卻總有一股被重重迷霧籠罩的感覺。

這裡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讓天陰教始終都在盯著太子宮打轉。

「二十七郎,如何,哪裡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來遂站在李絢的身後,看著閻莊和李儼的背影,眉頭緊鎖。

「你之前不也是什麼都看到了嗎?」李絢臉色瞬間變得肅穆起來,轉身,低聲說道:「我想,李率令平日是絕對不是這幅模樣,他這是在以進為退啊!」

「退,為什麼?」來遂皺起了眉頭,不是說李儼不能退,而是他本身就做太子李弘的絕對親信,如今也只剩下退一途,可如此還要再退,就奇怪了。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吧!」李絢說完,抬頭看向四周。

遠處的望樓之上,刀光閃爍。

李絢眉目垂下,他知道,秘衛一直都在積極的找尋千面佛。

淮南郡王在天津橋南遇到的伏火雷爆炸,就是天陰教的自導自演。

李絢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現在秘衛的那群人,恐怕正以為千面佛是想要逃離皇宮,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千面佛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裝扮成太子家令閻莊混進了太子宮。

如果不是李儼的異常,李絢搞不好會以為閻莊這一次只是碰巧而為,可李儼的表現,讓李絢不得不懷疑,他們這是早有預謀。

如果是前者,李絢說不定還會像之前那樣,稍微找個理由,直接前往乾陽殿,通報閻莊的異常,甚至是剛才就直接藉助四周護衛的力量動手誅殺閻莊。

但實際情況卻是後者,那李絢就要掂量掂量了。

即便李絢是當朝郡王,即便他被李賢親近,可一旦開口要求四周的太子衛率誅殺太子家令和太子率更令,四周絕不會有人聽他的。

甚至一旦閻莊和李儼共同出聲針對他,倒黴的絕對是他。

再加上千面佛的實力在他之上,李絢哪怕突然動手也很難擊殺他。

這個時候李儼的態度就很重要了

,可他之前的表現讓李絢很沒信心。

不過話說回來,李絢也想看看,天陰教的人究竟在圖謀什麼。

更何況,經過了上一次的事件,李絢已經長了一個心眼。

皇帝李治心思幽微,他做事需要更加謹慎小心。

李治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輔助太子,輔助未來皇帝的賢王,而不是一個太有野心的梟雄。

只可惜李絢並不想和李賢走的太近,今日兩人看起來雖顯親近,但只要李賢身邊人一多,各種雜言一來,對於李絢的親近很快就會消散。

李絢回身,站在太子宮門口,目光從裡掃到外,除了鮮少幾個人影,幾無人跡走動。

「傳令,即刻起加強太子妃,雍王身邊的護衛,但有接近,不管何人,一律嚴查,每過一刻,報告太子宮中諸人位置,不得有所遺漏。」李絢的命令清晰無比的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喏!」在場所有的太子衛率,全部躬身應諾。

李絢目光抬起,望向遠處的望樓之上。

機會已經給你們了,究竟抓不抓得住,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你們幾個去那邊,不要跟著!」閻莊對著身後的幾名屬吏吩咐了一聲,然後帶著李儼朝前面的官廨走去。

官廨內此刻空無一人,早在先前,他們就已經因為太子的三七之禮而忙得腳不點地了。

即便如此,閻莊還是仔細檢視了一遍所有的角落和隱藏地,確保整個官廨之內再無第三人,最後,他才一臉陰沉的走向了李儼:「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是南昌郡王在指揮太子宮諸衛?」

李儼沒有回答閻莊的問題,只是直直的看著他:「你不是閻莊!」

李儼聲音雖輕,但卻無比的肯定,臉上早已滿是痛悔,悲慼,還有一絲恐懼。

閻莊微微一愣,但隨即冷笑一聲:「我不是閻莊我還能是誰……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發現的,但不管你發現了什麼,我都是閻莊,你也會為我證明我是閻莊的。」

「你們殺了他?!」李儼依舊在直直的看著閻莊,神色痛懼的同時,還有一絲期盼,期盼閻莊沒死!

「他若不死,我又能如何進來呢!」閻莊,不,是千面佛的臉上滿是不屑。

李儼一下子就像是身上的所有力氣全部被抽乾一樣,差一點直接摔倒在地。

好在扶住了一旁的廊柱,他才勉強站立,他臉色十分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口,滿是悔恨的說道:「我害了自己的兒子,現在又害了自己的同僚……我就應該猜到的,你們找我要關於他的一切秘檔,就是為了今日。」

「閻莊是死了,但你兒子還沒死!」千面佛走到了李儼的身前,站的高高的看著他,面色冷漠的說道:「你若想讓他活下去,最好按照我們的命令去做,現在,告訴我,我究竟是哪裡出了破綻。」

李儼根本就沒有理他,而是依舊低著頭,神色間無比的痛苦。

千面佛皺起眉頭,一低身,雙手抓住了李儼胸前的衣領,對著他冷冷的說道:「該死的人已經……」

驟然間,一道冷冽的寒光閃過,千面佛面色驟變,瞬間一個鐵板橋,身體轉眼間就彎成了一個弓形,避開了刺到了鼻尖上的鋒利匕首,同時飛起一腳,狠狠的踢向了手握利刃的李儼胸膛。

然而就在千面佛即將踢中李儼的一瞬間,他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下一刻,李儼已經擦著地面狠狠的滑了出去。

最終直接撞在了後面的牆壁上,但只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

「如果這裡不是太子宮,你早就死了!」千面佛重新站了起來,一步步的走向了李儼,面色冷酷。

「是我對你們還有用吧!」李儼一隻

手按在地面上,想要站起來,但卻突然間手一滑,一下子又重新坐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千面佛臉上發出一聲冷哼,他剛才那一腳,雖然沒有傷到李儼,但是一腳踢散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他根本別再想做什麼!

「只要你配合,我保證,你的兒子會毫髮無傷的回頭你身邊的。」千面佛說著,在李儼三步之外停了下來,目光平靜的看著他,輕聲說道:「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普通生活。不管是你回長安任職,還是返回趙郡老家,都不會有人再管你!」

「當然不會有人在管我,因為到了那個時候,我要不是被你們殺人滅口了,要麼就是被天后直接滅絕滿門了!」李儼冷笑著抬起頭,看著千面佛,眼神無比怨毒:「既然如此,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起碼還能拉你一起死!」

話音剛落,李儼就已經抓起了掉到了地上的匕首,一轉手,狠狠的捅向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