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運河之上,三艘大型官船呈品字形,打破迷霧,朝著南方順水前行。

運河兩岸,鶯歌燕舞,桃紅柳綠。

在臨水的村莊,到處都能看到迎風招展的酒旗,一派祥和景象。

李絢站在船頭,兩岸的江南風景盡收眼底。

極目遠望,隱隱能看到一連片的高山挺立在視線盡頭。

「那裡是天目山餘脈所在,山峰之下,便是西湖,」周申穿一身紅衣金甲,做金吾衛打扮,恭敬的站在一側。

周申從新林折衝府役滿離開,進入李絢手下任職。

只是李絢如今還未到婺州,無法進行安排具體職位,只能暫時給他一套金吾衛備身左右的千牛服穿著。中文網

周申對此到很滿意,雖然沒有金吾衛的腰牌,但是新林府的校尉地位,著實沒有金吾衛備身左右地位高。

「若是下官安排,必會將人手藏於群山之中,待到關鍵時刻,一衝而下,直接拿下整個杭州。」丘貞沐一開口,便直接打破了所有的詩情畫意。

「呵呵!」李絢忍不住有些好笑的笑了起來,擺手說道:「這是杭州刺史袁大人的功勳,我等就不要想著去搶了。」

「越州都督段寶玄、杭州刺史袁嘉祚,湖州刺史徐良作,還有婺州刺史王方麟,歙州王大禮和常州刺史沈遷,各個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天陰教的一舉一動,都把他們當成是了鍋裡的肉,哪裡容得我等輕易下手。」餘澤站在李絢左側,神色平靜。

「如此說來,就連在下都有為天陰教感到悲觀了,如此的局面之下,他們依舊起事,無非是以卵擊石罷了,只是苦了百姓。」王勃站在李絢右側,眼神中閃動著擔憂的神色。

「天陰教既然敢動,自然會將一切全都算計進去,就比如揚州一樣,他們在各個州縣安插的力量之多,遠超我們的預想。」稍微停頓,提醒了一下的李絢繼續說道:「二十年的時間,無數的仇恨,誰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掀翻這個看似繁華的盛世,情況遠比我等想的還要更加艱難。」

想到漕幫龍虎堂堂主嚴慎,想起右果毅都尉張驥,腦海安榮祥記憶當中的三千精銳,昭示的都是此種情形。

如今朝廷的各方力量都把天陰教當成是盤中餐,刀下鬼,可是這盤中餐,刀下鬼,一旦跳將起來,絕對會狠狠的反噬一口,令人痛徹心骨的。

「王爺都能想到的事情,各位都督,刺史長官不可能想不多,只不過他們並不知道天陰教真正的核心力量藏在何處,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動的。」餘澤神色神色輕鬆。

從揚州南下之後,他就再不擔心天陰教可能會掀起什麼大的波瀾來。

二十年前,天陰教陳碩真,之所以能夠掀起那麼大規模的起義,無非就是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罷了,如今方方面面都已經提前準備,明面上的幾位刺史已經將他們堵死,更別說在後面還有潤州刺史來敬業,宣州刺史裴煥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竇玄德,天陰教能成功才怪。

「希望如此吧。」李絢神色閃爍,朝廷在盯著天陰教,天陰教何嘗不是在盯著朝廷。

除此以外,越州,杭州,婺州,湖州,歙州,常州,宣州,潤州,唯獨漏了一個地方,蘇州。

蘇州,三吳之一,吳中重地,但蘇州刺史,卻是曹王李明。

疑似天陰教東海王的曹王李明,這是其他人都不曾想到之事。

收回思緒,李絢轉口說道:「我等路過杭州,不過兩日時間,除了拜訪杭州刺史袁翁,陸家,賀家,虞家,張家以外,最重要的,便是從杭州水師當中暫時調一隊水軍前往婺州,這一次天陰教起事,少不了一番水戰。」

「的確。」周申贊同的說道:「我等雖然步

戰不存在任何問題,但想要水戰,還是得依靠水師。邗江府水軍雖然精銳,但對吳越之地水道不熟,想要形成戰力,只能夠從杭州水師處想辦法。」

「這一次與上次不同,上一次是天陰教主攻,朝廷主守,並不需要太過擔心水軍之事,但這一次,想要儘可能的將天陰教匪全殲於大山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得依靠水軍。」

稍作停頓,李絢笑道:「婺州雖然水網密集,但可供利用作戰的地方卻不多,我等只需調三船水軍,便可徹底封死婺州水道了。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該如何做,才能最大程度的減輕戰爭對百姓的影響。」

「王爺所慮極是。」在場的眾人同時點頭,

天陰教雖然看起來威脅甚大,但在朝廷充足準備之下,想要成事,難度之大著實驚人。

即便是有出人意料的佈局,但也不過是隔靴搔癢罷了,難成大事。

三千精銳又怎麼樣,不說別的,只要李絢抵達婺州,他們就是想在婺州掀起大的波瀾都難。

但戰爭終究是戰爭,受創最大的,永遠是老百姓。

「到了杭州之後,周兄留守船上,避免被人家一把火將我們整艘船都燒了。」李絢笑了笑,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一次天陰教在揚州損失極大,難免對出手找本王報復,若是沒有準備,一個不慎就麻煩了。」

「喏!」周申拱手應了下來,然後說道:「船上兵士甚多,倒也無限太過擔心,其實下官更擔心王爺的安危,畢竟想要報仇,直接朝王爺本人下手最好。」

「這大可放心,有本將在,沒有人能夠傷及王爺分毫。」丘貞沐拍著胸膛直接打包票。

李絢笑了笑,若不是有這些原因,他倒是願意直下婺州,但可惜的是,距離婺州當初出事,已經將近兩個月過去了,不管他再怎麼趕都有些嫌晚,與其如此,還不如在其他地方多做準備,然後再往婺州的好。

突然間,風聲轉勁,船速一下子就提升了許多。

遠處的群山越來越清晰,甚至隱隱間,一抹藍色出現在天空上。

「西湖啊!」李絢感慨一聲,說道:「錢塘自古繁華,人文薈萃,如今實在是事有多累,等到這一切徹底了結,我等便一起攜遊西湖,飲酒作詩,也算是一段佳話。」

「到時正要領教王爺和子安先生的風采。」餘澤拱手,看向李絢和王勃,兩人盡皆神色淡然。

王勃成名久矣,南來北往雖多有仰慕,但也都有禮有節,反而是李絢,他在揚州的那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一下子就在整個江南流傳了來了。

流傳的速度,比他們的船速還有更快,誰知道會有多少人在等著請教。

「回去準備吧,我等此來杭州,也並非是人人歡迎的,雖只有兩天,但也要格外小心。」李絢轉頭,看向每個人認真叮囑。

李絢在揚州做了那麼多,天陰教又怎麼可能忽視。

「喏!」在場眾人同時應諾,神色凜然。

眾人轉身,返回船艙中去收拾東西。

這時候,穿著男裝青色長袍,戴一頂黑色璞帽的梁茯苓從船艙中走了出來。

走在船頭,梁茯苓和李絢並肩站立。

任由勁風吹拂,梁茯苓看著兩岸逐漸繁多起來的村莊和院落,低聲開口:「其實你真正擔心的,是整個吳越之地無數的江南世家,他們當中若是有一小半支援天陰教,那麼不管你們做多少準備,都也只能是徒勞無功。」

「一群牆頭草罷了,只要朝廷足夠強勢,那麼這些人只會更快的俯首認罪,甚至臨陣倒戈也說不定,就像揚州沈氏,見風轉舵之快,令人膛乎其後。」

李絢側頭看著身材偏瘦弱,個頭只到他肩膀的梁

茯苓,輕聲說道:「你也需多加小心,他們盯著你家的兵書傳承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阿耶躲在外面不回去,你阿舅把你拜託給我,都是為此,可偏偏我又將任職婺州別駕,看上去就像是把你再往火坑裡推一樣。」

梁茯苓神色淡然的說道:「其實阿耶和阿舅都是對的,有些事情不是躲就能躲過去的,只有徹底的解決那些威脅你的人,你才能獲得永遠的安寧。」

前方,河道開始逐漸收窄,四周的船隻開始相互接近,杭州城水門清晰可見。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也不知道究竟會有怎樣的風波,在杭州等著李絢。

宇文世家,宇文兩個字,不知道會讓多少世家大族心生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