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洗馬並未返回婺州。」皇甫公義一句話讓李絢有些發愣。

「賈洗馬去了長安,他的家眷住在長安,故而在安頓好妻兒後,他便去了川蜀散心,準備順長江直流而下,直達揚州,那樣要快一些。」皇甫公義稍微解釋了兩句,語態輕鬆。

如今正值漕運旺季,走京杭運河,水路相對要慢一些,反而順長江直流而下要快一點。

「可否讓其迴轉洛陽,又或者讓其停在蜀中,令益州大都督府派兵保護?」李絢忍不住催促道。

賈輝手裡拿著能夠證明太子是死於毒殺的關鍵證據,一旦落入天陰教之手,後果不堪設想。

「可以是可以,但以什麼名義呢?」皇甫公義反問了一句,隨即無奈道:「此事大理寺在辦,雍王府沒有名義,太子宮也不好出面,畢竟賈洗馬已經辭官了。」

如今皇甫公義之所以關注賈輝,就是因為千面佛在太子宮時,曾經查過賈輝的秘檔,

這其中或有隱情,但皇甫公義對於藥渣那件事情根本一無所知。

太子宮和雍王府的人同樣一無所知。

李絢沒對任何人講,萬一某個人知情,不慎洩露,瞬間就會引來無數腥風血雨。

也是因此,李絢對賈輝,沒有絲毫的個人調查。

他手下的人甚至都沒朝婺州派遣,只是催促皇甫公義出面,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引來殺身之禍。

但李絢也並非完全什麼都沒做,他試著查過當初在合璧宮當值的太子侍醫。

無論發生何事,這些人是始終繞不過去的。

太子病逝那日,四名太子侍醫中,有兩人在太子宮,有兩人在合璧宮。

太子病故後,在太子宮的兩人直接引罪而走,反而是在合璧宮的兩名侍醫,一者依舊留在太子宮,一者被流放永州。

留在太子宮的那位太子侍醫,李絢根本就無需詳細調查,因為他現在就能看到他。

這名太子侍醫就跟在靈堂的邊緣角落,莊肅的等在那裡,隨時準備太子妃,雍王等人的召喚。

畢竟守靈是一件體力活,稍不注意,就會留下一身的病痛。

流放永州的那位太子侍醫,自從太子過世之後,就被流放出神都。

如今已過二十八天了,想追查也已經晚了。

誰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而且也不好調查,誰知道那是不是別人扔出來的鉤子。

現在留在太子宮的這名太子侍醫一臉坦然,彷彿對於內情毫無所知的樣子。

可究竟是動手之人時候被趕的遠遠的,還是他將罪責栽害給了他人,自己享受榮華富貴,就不得而知了。

「此事便如此吧,但還請皇甫長史提醒其小心,被天陰教的人盯上,可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李絢看著皇甫公義一臉謹慎。

如今他也只能這麼說了,希望皇甫公義能多上點。

「王爺放心,此事其實有人在管。」皇甫公義看了四周一眼,這才壓低聲音道:「據說百騎司的人已經出發了。」

說完,不等李絢有什麼的反應,皇甫公義直接拱手:「下官還有他事,先告辭了!」

皇甫公義說完就走,李絢也沒有阻止,這句話的資訊很多。

皇帝沒有派大理寺的人,沒有派左右千牛衛的人,沒有派秘衛和內衛的人,而是完全派只忠誠於他的百騎出馬。

這未必是真的懷疑太子的病逝有問題,而是要確保這一次的調查沒任何外力的干預。

甚至還要藉此絞殺天陰教的人手,同時怕也想看看究竟會有什麼人還敢插手。

敢插手的就都死定了。

那就沒事

了,李絢徹底放心。

太子病逝,朝野已經有了定論,在無完全實證的情況下胡亂猜疑,是自己找死。

李絢剛準備離開太子宮,廣平縣君裴詩彤突然從側面的房間內探出頭,對著李絢招了招手:「喂!」Z.br>

李絢微微挑眉,走了出去,忍不住問道:「你怎麼在這……對了,我說怎麼之前在靈堂內沒看到你呢。」

「太子妃姐姐說,幾位公主要求苛刻,所以讓我稍作避讓。」裴詩彤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難得滿是不安。

李絢微微一頓,點頭言道:「殿下所言不差,這種場合的確不適合你在。」

裴詩彤只是太子妃的親眷,和太子並無直接任何關聯。

很多事情粗枝大葉的男人可能會不在意,但對於皇室規矩之分重視的大長公主殿下,可不是輕易能糊弄過去的。

「好吧!」裴詩彤稍微看了眼四周,見無人窺伺,這才低聲說道:「有件事情,太子妃姐姐要出家修道了!」

「嗯?」李絢猛然一驚,出家,太子妃出的什麼家,現在可是太子喪期,這也太早了吧。

但隨即,李絢反應了過來,立刻無比嚴肅的說道:「這是好事,也該當如此……不知太子妃殿下究竟是要在道觀出家,還是要居家修道……這其中的區別很大。」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不想太子妃姐姐去清冷的道觀出家,那太悽慘了!」裴詩彤嘟起了嘴。

太子妃如果去道觀出家,她雖不一定要陪著去,但身邊總少了一個關心之人。

「不會。」李絢的眉頭凝重,緩緩的言道:「太子妃只是皇家兒媳,而不是皇家公主。按制,皇帝是無需為其修建道觀,故而,太子妃殿下要在道觀出家,只能去終南山中隱修,但太子如今葬於洛陽,故而要麼讓太子妃在上清宮獨居一座宮觀,要麼就只能讓她在洛陽擇一府邸,居家修道,而後者可能居多。」

大唐開國以來,高祖皇帝,太宗皇帝在故世之後,他們存世的嬪妃,有的被子嗣接走,有的遁入空門做了尼姑,還有不少則是遁去了終南山隱修,也有不少被放回了家,當然,這是品級最低的。

品階越高,管控越嚴格,而太子妃裴氏,如果不選擇出家修道,那就只能出家為尼了。

只是太子雖然病故,並無子嗣,但不久之前,在乾陽殿,皇帝已經定下將來會過繼雍王,英王和相王的兒子給孝敬皇帝為嗣。

有了這層牽絆,太子妃出家為尼就有些不妥了。

現在太子妃主動提出要出家修道,天后和聖人也不好阻止。

「這樣就好!」裴詩彤長長的鬆了口氣,拍了拍略微有些起伏的胸口,神色突然不忿道:「這些天一直有人暗地裡詢問太子妃姐姐的去處,真的很煩人。」

「那些人不過是在為自己想罷了!」李絢搖搖頭,嘆聲說道:「如果太子妃殿下在洛陽居家修行,那麼他們當中依舊有不少人可以隨太子妃前往新居所,可如果太子妃去道觀出家,那他們這些人十有八九都會被另行處置。」

皇室是血腥的,是殘酷的,這些曾經太子李弘身邊的舊人,李賢將來住進太子宮後絕對不想要。

所以這些人都會被髮回內侍省,他們這些人在太子李弘在世之時都是風光無限的人物,在太子病逝之後,他們的處境就會十分的悲慘。

曾經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悲慘。

所以能跟在太子妃身邊是最好的,起碼還有人為他們遮風擋雨。

「你去問一下,太子妃願不願去雍王府?」看到裴詩彤一臉詫異的模樣,李絢搖搖頭,道:「將來雍王搬入太子宮之後,雍王府自然就空了下來,聖人和天后顯然不會再有子

嗣,所以太子妃換居到雍王府也在情理之中,到時大不了將雍王府改個名字就是。」

「直接調換一下。」裴詩彤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鬆口氣,彷彿想要了什麼,滿臉企盼的看著李絢:「雍王府是在立德坊,我聽說你的府邸就在不遠的思恭坊,有空我樂意找你去玩嗎?」

李絢失聲笑道:「如果我到時還在洛陽,隨便你來,如果我不在,那就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