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曇花者,靈瑞無雙,佛三千年一現,優曇花者亦三千年一現,看來我朝有真佛要降世了!」

李絢讚歎無比的看著桌案上那朵豔麗優曇婆羅花,然後轉身看向義福和尚:「大師佛法精湛,然似乎禮佛之心不誠,甚至還比不上貧道這個道門之人。」

義福和尚眉頭一挑,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其他人更是摸不著頭腦。

下一刻,就見李絢對矮桌上的優曇婆羅花輕輕勾了勾手指。

隨即,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優曇婆羅花竟再一次的長大,再一次綻放開來。

更加璀然的綻放。

比之前的綻放還要大上數倍。

優曇婆羅花轉眼便已經有半人高下,而且還在不停的增高放大當中。

這一刻,蔣偕,李思衝,還有,楊文,程行謀,許且三人的臉色瞬間鉅變。

因為他們清楚的看到優曇婆羅花在經過數倍的放大之後,上面的紋理迅速的變得透明起來,整個花朵開始變得虛幻起來,變得不真,變得扭曲起來。

「好了!」普寂禪師長袖一揮,整個優曇婆羅花迅速的變小,然後迅速的縮回到了茶杯之中。

李絢不由得微微變色,普寂法師直接剝奪了他對水炁的掌控,他竟無絲毫反抗餘地。

普寂的修為境界起碼高他整整一層。

不過想來這也正常,普寂是神秀的弟子,神秀是佛門五祖弘忍的弟子,能為不俗也屬正常。

「如今世態變遷,人心變化,先天雖有根,但多是後天變化,只需有所教化,必能改惡從善。」普寂輕飄飄的一句話,想要將整個小***的結論徹底定下。

「大師所言無差。」李絢淡然的開口,平靜的說道:「佛門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世人愚妄,皆以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然根本不知,所謂立地成佛,不過是佛性覺醒而已,因果猶在,功孽尚存。」

一旁的李思衝,楊文,程行謀,許且,一時間同感愕然,他們還是頭一回聽到此種說法。

佛門在世間傳播,從來就只傳播容易被世人接受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但對於根性卻絲毫不提。

「南昌王所言無差。」義福和尚終於開口,目光低垂,聲音沙啞:「然有了佛性,便有了成佛之基,何其善也。」

「確是如此,覺醒佛性,有了善心,便可成佛,天下至理也。」李絢臉上依舊輕笑。

「王爺之言有謬,善心是佛性,但佛性不只善心,可論,但不可一概而論。」義福和尚終於抬頭看向李絢。

李絢淡定的言道:「天地開闢至今,已超百億之年,人間現世也有其半數,然則我等之人,算起存長,不過三千萬年,年久深長;至有史可載燧人氏出現五萬餘年,燧人、伏羲、神農,太昊、炎帝、黃帝、少昊、顓頊,三皇五帝治世,夏商周秦漢,三國兩晉,南北朝亂世,直到隋唐之傳,無數年來,卻始終無一人成佛,難道人皆無佛性。」

蔣偕猛然間看向李絢,眼神中深含無比驚訝,他作為史官,雖讀書淵博,但像這類事物,史書本就紛紛,自我矛盾之傳多不甚數,能夠像李絢這樣如此確定的少之又少。

難道是道門之中,還有隱秘傳承不成?

「釋迦摩尼,阿彌陀佛,燃燈古佛……」義福和尚一瞬間就說出了幾十個佛的名字。

李絢平靜的看了想要阻止他的普寂和尚,輕輕笑道:「然其無一我中華之人,難道我中華之人這三千萬年人性光華,還比不上一個外邦教派。」

誅心之言,李絢這一句話簡直是誅心之言,如一把利刃直插胸口,義福和尚的臉色瞬間就是一變。

普寂禪師按住了義福

和尚,搖搖頭說道:「王爺說笑了,貧僧亦是唐土之人,師弟也是唐土之人,佛自然也是唐土之佛,唐土之民,未來亦會成為唐土之佛。」

「大師所言無差。」李絢難得贊同的點頭,甚至滿意的說道:「佛入大唐,佛入中華,便如佛入道中,自可隨道永存,天地不滅,道不滅,佛亦可不滅。」

天地不滅,道不滅,佛亦可不滅。

一句話,普寂禪師也微微變了臉色,他沒想到自己同樣也入了李絢的彀中。

「好了,就如此吧。」吳筠滿意的擺擺手,一句話輕飄飄的打散了眾人心中的驚駭,然後看向了一側的楊文,程行謀,許且三人,溫和的問道:「三位在此備考,明年春闈可有把握?」

「自是有的。」楊文,程行謀,許且三人同時應道,然三人神態各自不同。

楊文說話之時,最是平淡,彷彿科舉進士對他來講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不過也卻是如此,只要楊文有才學,能入考官之眼,那麼一個進士還是能輕鬆拿到手的。

但如果他是草包的話,就算他出身弘農楊氏,進士也很難得手。

畢竟大唐的進士名額一年也最多也只有二三十個,而且大唐科舉歷來是寧決勿濫,絕不會因為人才不夠,就強行將後面才華不夠的人提起來,哪怕一年之中,只取三五人,也不要濫竽充數之人。

不過楊文既然肯在上清宮刻苦讀書,才華應還是有的。

程行謀眼中閃過一絲忐忑,但還是異常堅定。李絢滿意的點點頭,他喜歡這種謹慎,而且有敬畏之人。

最後的許且,神志高昂,自信滿滿,這甚至讓李絢有些羨慕。

雖說太自信,太自我,有時候容易走入歧途,但昂揚向上的志氣,本就是年輕人所需的。

李絢自己反倒失於老成。

「如此便好。」吳筠點點頭,然後似是懷念的說道:「春闈,貧道當年亦曾參與,雖然落舉,但也頗多懷念,尤其是那一年,無數英才,最後卻被一人奪取了所有的光華。」..

「真人說的是當年的神童楊炯吧。」蔣偕坐在那裡,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以九歲之齡,得進士之身,本官雖是早兩年進士,但也依舊感到震撼,面目無光。」

「那又如何,如今的楊炯在弘文館一般就是十六年,當年的天才神童,早已被世人遺忘。」李思衝作為吏部尚書之子,對天下官員幾乎瞭如指掌:「李巢、張昌宗、秦相如、崔行功,郭待封五人,同時和楊炯進入弘文館……」

「李巢歸附李義府,貶龍編主薄;張昌宗如今依舊是富平縣令,多年難有升遷;秦相如多年前就已經辭官隱居。」說道這裡,蔣偕面無表情的說道:「崔行功和郭待封倒是仕途順利,崔行功出身博陵崔氏,娶了莒國公唐儉之女為妻,官也做到了吏部郎中,但他在去年就病逝了;郭待封是陽翟郡公郭孝恪之子,但他大非川之戰後,減死除名。」

蔣偕一個個數著當年的那些風雲人物,貶官,辭官,不得升遷,病逝,戰死,說起來,竟還是張昌宗運氣最好。

「是,另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楊炯已經準備參加明年制舉,養光韜晦十餘年,終於要展露鋒芒了。」蔣偕一句話揭破了神童楊炯這十幾年真正的作為。

他在韜光養晦,磨平當年那個神童的稜角。

李絢知道,楊炯成功了,因為他後來成了初唐四大詩人之一,而不是初唐四大神童之一。

「韜光養晦十六載,拭去塵衣放光芒。」蔣偕如此評價楊炯,在場的諸人,哪怕包括普寂和吳筠都為之驚歎。

李絢默默低頭,楊炯如今這一手的確功成了,但他也知道,楊炯未來在官途上發展不大,否則他就不

會成為了初唐四大詩人了,那些流傳千古的大詩人,哪個不是人生坎坷。

「對了,蔣兄,你剛才說,張昌宗,這位張昌宗是哪裡人?」李絢心裡想起了什麼,趕緊開口詢問。

他所知道的張昌宗,是武后後來的面首,作為男人,被叫做姿容絕世,美若蓮花。

李絢雖然知道和這裡的張昌宗很可能不是同一個人,但他還是忍不住相問。

「你是在說六郎嗎,張六郎出身定州義豐,是宰相張行成從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