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郎,後日朔朝,你要以檢校左千牛衛中郎將職,陪同王兄一起,執掌宮殿侍衛及供御儀仗。」

左千牛衛將軍,北平郡王李景嘉,在左千牛衛府內,一邊卸下白麻喪服,一邊笑著看向李絢。

李絢微微一愣,隨即眼睛一亮:「王兄,可是聖人吩咐?」

「嗯!」李景嘉笑著點點頭,然後在胡椅上坐下,對著外面招了招手:「來人,奉茶。」

「的確是聖人刻意交代,二十七郎,聖人待你甚厚啊!」李景嘉看著李絢,意態深重。

「多謝聖人恩典!」李絢立刻恭敬的對著貞觀殿的方向拱手。

在洛陽這一月時間,足以讓李絢對整個朝局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c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反而只有深度參與,才能獲得更多屬於自己的力量。

只有自己展示出足夠的力量,足夠的忠誠,皇帝才不會無視。

這一月裡他所做的一切,已經展現出來他的能力,而在太子宮和上清宮的幾番表現,也展示了他的忠誠,這才有今日這一幕。

「後日朝會,二十七郎需寅時正到左千牛衛府,和為兄一起前往貞觀殿。」李景嘉最後又刻意交代了一句。

「喏!」李絢恭敬的應了下來。

大唐朝會,除每年元旦,冬至大朝外,基本都必須在卯時二刻,抵達宮門之外。

一般的官員都會在卯時初刻,甚至卯時正就抵達宮門口。

李絢作為左千牛衛中郎將,則需在寅時二刻就抵達貞觀殿,也就是需在寅時正就抵達左千牛衛府。

真不知道,那些年近七旬的宰相們,每天都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要知道,像李絢這樣的,只需要參加朔望朝會,而他們則每日小朝都需要參見皇帝。

離開左千牛衛,李絢一陣感慨,他原以為自己只需混在諸王之中參與朝會便可,沒想到,皇帝竟然要他以檢校做千牛衛中郎將的身份參與朝會。

親近之意無比昭然。甚至還有一種刻意栽培訓教的感覺。

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眼界自然也不同。

二聖臨朝,這樣的歷史奇景,他要近距離見證了。

李絢對著不遠處的李竹招招手,黑架王車立刻駛到了左千牛衛府門前,李絢上車,坐在裡面的餘澤立刻忍不住問道:「王爺,北平郡王究竟找王爺何事?」

之前他們商量過,如果不出意外,李絢會在朝會之後,得到前往婺州的任命,只需等待即可。

突然北平郡王李景嘉召喚,讓餘澤以為是左千牛衛府在東南之事上有別的安排。

「陛下命本王,後日寅時二刻,在貞觀殿見駕,之後,宿衛宮殿,參與朝會。」李絢一句話,就將北平郡王李景嘉未說之事,全部說了出來。

李景嘉雖然說是讓李絢和他一起參加宿衛,但李絢清楚,這一切哪有那樣簡單。

皇帝傳話的意思,就是要見見李絢,在朝會之前,見見李絢。

「這是何故?」餘澤眉頭皺了起來,皇帝召見,而且是後日朝會之前朝見,絕非無因。

「或許是東南之事有些要交代吧。」李絢能夠想到的就是這些了,但他總覺得李治在表面之下,別有打算。

因為這些話,就是到時令人將任命書送到李絢手裡的時候也都來得及,根本不需如此緊張。

看著餘澤低頭苦思的模樣,李絢擺擺手,道:「不用如此,不管何事,到時便知。李竹,回府。」

現在的李絢已經有股隱隱抓住脈絡的感覺。

今日是太子病逝五七之期,後日就是朔日朝會,明日雖是百官服喪第三十

六日,但也是放鬆的最後一日。

晃動的車簾中,李絢已經在思考,這一次前往婺州,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就在此時,他眼角的餘光猛然捕捉到一條出現的人影出現在車簾之外,他趕緊喊了一聲:「李竹,停車。」

「籲!」馬車瞬間停下,李絢趕緊從掀開車簾,從車上跳了下來,站在路旁,對著遠處之人,大聲喊道:「舅父。」

一名身穿紫色浮圖紋長袍,戴著黑色璞帽的中年官員,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李絢的所在,肅正的臉上滿是愕然:「大郎,你怎的在此?」

李絢一邊往過小跑,一邊抬頭看,前方的官衙牌匾上,清晰的寫的衛尉寺三個字,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站定之後,李絢趕緊拱手:「啟稟舅父,外甥剛從左千牛衛府離開,北平郡王交代外甥後日與他共同參與朝會。只是沒想到舅父已經從懷州歸來,外甥之前寫了好幾封信,都未見絲毫回信。」

「這是小事。」前懷州刺史,即將接任衛尉寺卿的歐陽通擺了擺手,上下打量著李絢:「是檢校左千牛衛中郎將職司之故,這是聖人的意思?」

歐陽通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只有皇帝才能夠如此點名讓李絢不以南昌郡王的身份,而是以檢校千牛衛中郎將的身份參加朝會,他不由得感慨:「如此深恩,難得僅見啊!」

皇帝如此刻意安排,明顯是在特別栽培。

李絢身處南昌郡王的位置,和身處左千牛衛中郎將的位置,所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朝局景象。

還是那句話,身存位置不同,個人眼界自然不同。

「確是如此。」李絢抬頭看了一眼後方的衛尉寺的大門,低聲問道:「舅父這是已經接任了衛尉寺卿之職嗎?」

「未曾,之前剛剛見駕,聖人讓我來見一見王德真,職司之事,後日朝會之後,才會安排。」

歐陽通在之前李絢他們拜祭太子的時候,正在陛見,這也是為什麼李絢之前沒有在太子宮見到歐陽通的原因,

王德真,衛尉寺卿,前嶽州刺史王武宣之子。

「舅父接任衛尉寺卿,王翁接下來要去往何職?」李絢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道。

「德真兄被擢升為殿中監。」說完,歐陽通似笑非笑的看著李絢。

殿中監,殿中***官,下有尚食局、尚藥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輦局六局。

李絢這個尚藥奉御一直就是歸屬殿中監管轄,只是一直以來,這個位置都有空缺,李絢才從來未曾見過殿中監。

「這個位置可不好坐,」李絢有些苦笑的搖搖頭。

殿中監雖是從三品的***,但下屬的尚食局、尚藥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輦局十二位奉御。

有像李絢這樣的宗室,也有不少外戚,功臣後裔,若是兩相無事,則彼此皆安,若是想有所作為,則必然困難重重。

更何況這裡還牽扯到皇家之事,殿中省掌皇帝生活諸事,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大臣之一,這個位置可不好坐。

「那就是王德真自己的事情了。」歐陽通臉色頓時肅穆起來,上下打量著李絢:「走吧,去你的府邸,你這些日子在洛陽的所有事情,從頭到尾細細的說上一遍,你的名頭已經從洛陽傳到了懷州?」

「啊?」李絢臉上頓時無比驚訝,但隨即,臉色就無比難看起來。

他的這位舅父,儒學大家,對李絢自然要求嚴格。

也就是李絢的表兄歐陽幼明這些出來任職,不然,必定會時時耳提面命。

這下子麻煩了,而且關鍵是,李絢在洛陽做的那些事根本不敢隱瞞,其實也無法隱瞞。

整個洛陽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