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北岸,李絢的目光抬起,望向高空之上。

一隻孤傲的飛鷹在吐蕃營寨上空盤旋,吐蕃人在自家營寨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在他的視線之下。

李絢神色依舊冷漠,側身開口:“傳令,告訴後面工營準備,隨時鎖定橋身,將這座橋徹底納為我有。”

“喏!”李竹躬身聽令,人手轉身,快速的朝後方而去。

李絢的目光重新看向大橋中段,李多祚和胡日勒在木筏橋上,展開了慘烈的廝殺。

四周不少試圖佔便宜的人,已經化作了鮮血,死在了兩人腳下。

滑膩的鮮血,讓兩人都有些站立不穩,但格鬥廝殺之間,卻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身後的偷襲之人,也從來沒有停止窺伺的目光。

李絢抬頭,越過二人,目光落在更遠處。

崔鼎站在後段的木筏橋中央,手裡的長槊每一次的刺出,立刻就有一名吐蕃士卒倒地。

他的身前,六面圓盾成弧形護住他的四周,後方,十名弓弩手相互交替,不停射擊。

南面岸邊衝來的吐蕃士卒,一時間竟然無法前進。

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唐軍士卒,對著另外一面的吐蕃人,手持弓弩刀槍,展開了瘋狂的屠殺。

一時間,腹背受敵,吐蕃人不由得慌亂起來。

慌亂之下,死傷更重。

就在這時,百米開外,南岸橋頭,數十名身穿灰色甲片,手持半弧長刀的甲士,快速的衝上了木筏橋。

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吐蕃士卒如同潮水一樣的湧了出來,直撲橋頭。

橋上的吐蕃士卒見到援兵湧現,立刻神色為之一振,身上的力氣更加的湧現。

崔鼎,李多祚,還有他們麾下的數百士卒,一時間都陷入了艱難的境地。

尤其是李多祚,他對面的胡日勒,原本還有些被壓制下去的勢頭,這個是時候,猛然間又翻過身來。

李絢騎在馬上,目光平靜的看著木筏橋上上演劇烈的廝殺,他的眼睛更多的在數著湧現上橋的吐蕃士卒的數量。

一百,兩百……

“傳令,工營出動,鎖定橋身!”

李絢一聲令下,身後李竹立刻轉身傳令,極速遠去。

……

“咚咚咚!”

整個天地之間的鼓聲,在這一刻,突然為之一變。

軍鼓之聲的變化,讓唐吐兩方計程車卒都忍不住的看了後方一眼。

就見上百名軍士從後營直衝而出,他們身上有的扛著鐵鍬,帶著鐵鉤,鐵錘,有的扛著木柱木板,快速的朝著岸邊而來。

轉眼間,最快扛著鐵鍬的幾個,已經來到了北岸岸邊,也不向李絢行禮,直接快速的在岸邊挖掘了起來。

滿是石頭的河岸之上,頓時被挖出來一個半丈深的圓洞。

不,這些圓洞是早就被挖好的,只不過是後來被人用泥土封上了而已,到了現在,才重新掘開。

扛著木柱的軍士衝過來,直接就將高達一丈半的木柱豎著放進了圓洞之中。

一時尺寸竟然沒差多少。

旁邊立刻就有人從碎石填充縫隙,又用泥土堆壘,死死的固定住。

緊跟著,一根鐵鎖已經被繫結在了木柱之上,隨即,就勾連到了下面的木筏上。

這樣的木柱共有四處,一起鉤鎖住了下面的木筏橋。

木筏橋原本就被吐蕃人直接固定,但過了這麼久依舊有些鬆動,現在這一下子,直接將黃河北岸的木筏橋強行加固到了南岸的地步。

這座木筏橋在黃河水流之下,越發的穩固了起來。

這個時候,後面揹著木板計程車兵立刻上前,然後快速的將木板撲在了木筏橋上,然後用鐵釘釘死。

上百人之下,木板迅速的向前延伸。

有人身上的木板用完了,立刻就返身回去後方的大營中,將更多的木板搬運了出來。

幾乎所有的吐蕃人都忍不住的有些發愣,唐人這是要做什麼,修橋嗎?

可現在正值大軍廝殺之際,他們修橋做什麼?

難道他還能將這座橋徹底的固定下來,成為兩岸之間的永久通道不成?

瞬間,無數聰明人想到了李絢的打算,眼神中充滿了駭然。

山頂之上的烏西扎看著對岸的李絢,呼吸不由得重了起來。

他知道,李絢敢這麼做,那麼他的手上必然有篤定的手段,但究竟是什麼。

就在這裡,李絢突然抬頭,看向了山頂之上,彷彿一瞬間,他和烏西扎的視線狠狠的對撞了一下。

李絢的嘴角微微彎起,下一刻,李絢已經下馬,身後的四百名唐軍騎兵,也在同一時間翻身下馬。

所有人整齊劃一,沒有絲毫遲疑。

木筏橋上的廝殺,在這一刻,也變得詭異舒緩了下來。

在無數雙眼睛都注視之下,李絢拉著馬繩,一步步的向前,然後直接走到了木筏橋上。

牽著馬匹,一步步緩慢的前行。

木筏橋上剛剛釘死的那些木板,竟然是為了這些戰馬行走所用。

看到這一幕的吐蕃人是真的驚了,南昌王這是在做什麼,他是要就這麼的牽馬過河嗎?

別忘了,現在在橋上,上千名唐土兩軍計程車卒在激烈的廝殺,他瘋了嗎?

如此狂妄,自大,目光一切。

胡日勒手裡的長刀狠狠的斬下,直接斬在了面前的長槊之上,發出了沉重的響聲。

這一刻,胡日勒的眼睛掃過了對面的李多祚。

急促的鼓點之下,李多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猩紅,和身後緩慢牽馬行走的李絢,構成了一副詭異的畫圖。

冷寒鋒利的長槊猛然間向前刺出,胡日勒揮舞長刀阻攔,但動刀之時,他才發現,李多祚的長槊速度竟然比之前還要快上三分,就這三分,只慢一步,血濺三尺。

鋒利的步槊直接刺進了胡日勒的咽喉,鮮血噴濺。

緊跟著,李多祚上前一步,手裡的長槊上挑,一槊已經直接將胡日勒魁梧的身軀挑在了半空中。

微微向前一遞,面前的吐蕃士卒竟然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但更多的是難以窒息,他們的主將,死了。

魁梧的身軀就掛在半空。

前方百米開外,崔鼎側身看了李多祚一眼,然後轉身狠狠的罵了一聲:“狗日的。”

轉過身,崔鼎的臉色越發的難看,面前無數的吐蕃士兵在瘋狂的前湧。

即便是崔鼎身後的弩弓手在不停的射擊,他們也不顧生死都繼續前衝。

眼皮忍不住的跳了跳,崔鼎不再猶豫,左手微微抬起,向後輕揮。

下一刻,他身後的唐軍士卒開始穩定有序的後退。

更後方原本在和另外一邊的吐蕃士卒廝殺的唐軍將士,這個時候,也迅速轉身,協助崔鼎防守。

驟然加緊的廝殺聲,瞬間就波及到了整個木筏橋。

李多祚神色一冷,手裡的長槍一甩,胡日勒的屍體立刻被他狠狠的甩到了西邊的河水中。

“殺!”腳步向前一踏,李多祚已經再度殺向了面前的吐蕃士卒,身後的眾人也緊跟著殺了上去。

一時間,李多祚如同瘋狂的魔鬼一樣,他身後的唐軍,也揮舞著刀槍,弩弓,殘酷的殺戮著眼前這些已經喪膽的吐蕃兵,勢如破竹,有的吐蕃兵甚至在刀鋒之下直接跳進了湍急的黃河之中。

李多祚,崔鼎,在這個時候,竟然詭異的在快速接近。

但在對岸,越來越多的吐蕃援兵衝上了木筏,全部力氣的吐蕃援兵彷彿要一口氣殺到對岸一樣。

一前一後,竟然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但在這個時候,李絢笑了。

他的左手升起,在半空微微一揮手。

轉眼間,“吱呀”聲中,沉重的車架被從後方推了出來。

車架快速的被推到了木筏橋兩側二十米的位置處,然後“崩崩”的機擴聲響響起,一根長達一丈的鐵箭已經直接拋射了出去。

伏遠弩,守城用的伏遠弩。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絢已經將伏遠弩全部調到了身邊,並且用了在這裡。

“嗡”的一聲,一丈長的伏遠弩箭直接穿過兩百五十步的距離,從半空中極速的落下,最後狠狠的穿進衝鋒向前突進的吐蕃人的身體當中,然後帶著鮮血兇狠的穿出,又貫入了另外一名士卒的身體當中,然後又帶著他的鮮血再貫出。

兩根一丈長的鐵箭,一左一右,先後貫穿了十幾名吐蕃士卒的身體,狠狠的釘在了木筏上,深深的貫入進去。

十幾名吐蕃士卒就那麼的站在那裡,身體當中拳頭大小的血洞,像是深淵一樣的滲人。

下一刻,鮮血已經如同瀑布一樣的衝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驚呆了,北風一吹,冷不丁就是一個寒顫。

“啪啪啪”十幾名士卒同時倒地。

瞬間,吐蕃士卒中間就空出來一大片。

所有人都驚駭的朝著北岸看去。

明月之下,已經有人在冷酷的重新裝填弩箭。

一丈長的伏遠弩箭,閃爍的寒光落入人眼,忍不住的讓人不寒而慄。

“殺!”大唐士卒立刻精神振奮,尤其是那些杭州兵,他們對李絢的信任已經瘋狂到了極致。

這些手段,他們在杭州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

到了如今,他們更加相信,這些吐蕃人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衝!所有人,衝!”烏西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岸邊。

他目光冰冷的看著木筏橋上,平靜前進的李絢,冷聲喊道:“渡河,渡河,不死不歸!”

霎那間,所有的吐蕃人,眼中透露出狼一樣的兇狠,然後蜂擁的向前衝了上去。

慘烈的廝殺再起。

看到這一幕,李絢嘴角的得意更甚。

他的左手再度伸出,然後猛然一握拳。

下一刻,後方山坡上的鼓聲再度一變。

……

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身後響起,烏西扎猛然回頭,滿臉驚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