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太子求情,反而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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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中,李治開朗的笑聲在整個大殿內迴盪不息。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高臺之上,稍微轉移,便落在了微微躬身的李絢身上。
李絢的神色認真,誠摯,甚至還帶著細微孺慕之色。
李治將一切盡收眼底,笑容逐漸收斂,最後看向李絢,平靜說道:“人都說,南昌王才是整個長安,奉承話說的最好聽的人,今日朕算是見識到了。”
李絢低頭拱手道:“陛下天運昌隆,上玄資福,垂拱而治八荒;德被黔黎,斂衽而朝萬國。湯武難校優劣,堯舜難比聖德……”
“好了,好了。”李治趕緊擺手,有些失笑的說道:“再說下去,朕就成為古往今來唯一聖君了。”
“陛下其實也不差多少的。”李絢繼續拱手,細數道:“古往今來,能夠與陛下比肩者,無非秦皇漢武,還有先帝……”
“父皇。”李治擺手,李絢瞬間就停了下來。
李治輕嘆一聲,說道:“父皇篳路藍縷,開創大唐盛世,朕雖有超越,但超越不多,這一點,朕是認可的。”
“陛下英明睿智。”李絢再度拱手。
李治側身看了武后一眼,笑著說道:“看到了吧,這就是為什麼朕不能把他留在身邊的原因,二十七郎口舌伶俐,整個朝堂怕也沒有多少人可堪比較……”
“但臣是真的這般認為的。”李絢再度躬身,神色誠摯。
李治在朝時,雖然對外戰爭不斷,有勝有負,但每次戰事,他都竭力的控制在朝廷財政能維持的地步,絕不輕輕向前一步,死死地守住了底線。
這樣即便是戰場慘敗,但百姓的日子依舊能過的下去。
不媚外,戰爭有勝有負,整體屬於優勢,整個國家走在上升階段。
縱觀之前歷史,或許真的只有秦皇漢武,先帝太宗陛下能夠媲美。
甚至即便是文景皇帝,也都要差上一些。
“好了,朕知道你是真心如此,但也不要再說了。”李治神色溫和下來,看了李絢一眼,然後才又看向前方,說道:“今日中秋佳節,南昌王詩才絕世,不如賦詩一首,以賀佳節。”
“臣遵旨。”李絢再度躬身,然後站了起來,目光在眾人身上掠過,最後落在那些各國使臣身上。
這裡面有新羅國使欽鈍角幹,有倭國國使道真和尚,還有吐蕃國使扎巴拉,康國國使康練成等等。
這些李絢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全部都將目光落在了李絢身上。
李絢看著眾人,思慮片刻,緩緩的開口:“
玉顆珊珊下月輪,殿前拾得露華新。
至今不會天中事,應是嫦娥擲興人。”
李治眉頭一挑,細細的琢磨,最後輕輕拍手,說道:“寫的不錯,但中規中矩,再來。”
“喏!”李絢神色頓時肅然起來,拱手,抬頭細說道:“
滿月飛明鏡,歸心折大刀。
轉蓬行地遠,攀桂仰天高。
水路疑霜雪,林棲見羽毛。
此時瞻白兔,直欲數秋毫。”
“不錯,終於帶上些許殺氣了。”李治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繼續,再來一首,放開一些。”
“臣遵旨!”李絢深吸一口氣,再度拱手道:“
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淨,秋澄萬景清。
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
能變人間世,翛然是玉京。”
從皮日休,到杜甫,再到劉禹錫,都不是什麼太知名的詩。
沒辦法,水調歌頭的名頭太大了,但偏偏詞與情景,極不相符,所以李絢不敢隨便使用。
但劉禹錫,“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能變人間世,翛然是玉京”,絕倫精彩。
李絢轉身,沉沉躬身,看向李治。
李治託著下巴,細細品味著,“能變人間世,翛然是玉京”。
這哪裡是說玉京,分明是在說他。
整個大唐,整個天下,能讓人世變易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能變人間世,翛然是玉京
星辰讓光彩,風露發晶英。
暑退九霄淨,秋澄萬景清。
這詩倒過來讀頗有韻味,尤其是最後一句“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李治忍不住的笑了,滿意的點頭道:“二十七郎果然詩才絕世,朕實在應該讓你在弘文館任個博士才對。”
李絢趕緊拱手說道:“臣一切聽從陛下安排,不過臣才疏學淺,怕是比不上諸位賢達。”
“好了好了,坐坐。”李治擺擺手,示意李絢坐下,然後才側身看向武后,得意的說道:“怎麼樣?”
“倒也有些豪情。”武后抱著安靜下來的霞娘,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
李絢雖然詩才絕世,為人豪放,但言辭之中,卻是充滿了敬畏,這一點讓武后著實滿意。
高臺之下,無數外國使臣,懂的不懂的,全部都點頭讚許。
真正懂得的,看向李絢的眼中,充滿了驚訝和仰慕,李絢的最後那首詩,可沒有那麼簡單。
李絢微微躬身,目光落在一側的吐蕃國使扎巴拉身上,兩人目光相對,幽深的眼神已經狠狠的了對撞了起來。
如今的長安,吐蕃人唯一在臺面上的,只剩下這位吐蕃國使。
但是在暗地裡,還有李絢不知道的死間存在。
這一次,論欽陵輕鬆的將青海高原的命令傳遞到了長安,同樣的,長安的訊息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傳遞到高原。
雖然依舊隱秘,但死間,一旦動手,就以為他們即將暴露。
驛站。
在大唐境內,必須要依賴驛站,才能夠實現訊息都快速轉運。
只要在驛站祥查,那個人的身份立刻就能被一點點的查出來。
……
宴會散去,所有外臣對著李治拱手,然後緩緩的退了下去。
高臺之上,劉瑾瑜抱著霞娘,霞孃的手裡死死地抓住武后剛剛賜下的一塊紅玉,就是不鬆手。
李絢站起來就要告退,這個時候,李治微微擺手,說道:“南昌王和太子,陪朕走一走吧。”
李絢一愣,隨即拱手道:“喏!”
李治對著武后點點頭,然後才朝著後方的蓬萊殿走了過去。
順著廊道,走在水湖旁邊,頭頂一輪明月高懸。
李治輕聲說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二十七郎,這是你去年寫的詩吧?”
“是,這是臣當時在杭州,得知三娘有孕時所寫。”李絢微微躬身。
他當時在寫下之後,就將這首詩送回到了長安,那個時候四娘劉舒璧和五娘劉瓊玉也在家中,後來就傳了出去。
“伱的詩才向來不錯,若是你去參加科舉,說不得能搏一個狀元回來。”李治微微笑笑,然後說道:“這樣反而能更幫朕的忙……太子,權善才的事情,你怎麼看?”
李治一句話,轉折的李賢差點沒反應過來,但他還是肅然拱手說道:“昭陵之事,兒臣認為,權大將軍有過無罪,他畢竟是外族人,對大唐禮制細節瞭解不多,昭陵範圍之事,就是兒臣也不一定能說的清,況且是他,兒臣以為,小懲大誡即可。”
李絢站在一旁,微微低頭,心裡說道:“權善才死了。”
李賢竟然在為權善才求情,這是哪個糊塗蛋教他的。
李治無所謂的點點頭,然後看向李絢,問道:“二十七郎如何說?”
“臣覺得,還是要先問一問,他們是真的只砍伐了軍營四周的柏樹,還是說他們又做別的?”
稍微停頓,李絢接著說道:“另外,還要檢視,這人究竟是党項族人,還是漢族人,若是後者,還要詢問他們是否進入過昭陵,是否打算進昭陵……無論如何,權大將軍都要重責,畢竟這些事情他是本該知道的,還有兵部,禮部……”
李賢在一旁聽著,聽到李絢的處罰名單越來越大,他忍不住的微微變色。
尤其是在前面的李治微微點頭,李賢的臉色更是難看的可怕。
“父皇!”李賢忍不住的叫了一聲,然後對著李治詫異的眼神,說道:“父皇如今戰事遷延,對大將,還當網開一面。”
李治平靜的點頭,然後看向李絢說道:“三天後,大理寺審案,你也跟過去看看。”
“臣遵旨!”李絢鄭重的躬身。
李治擺擺手,說道:“你們兩個回去吧,今夜時間不早了,你們都是有家室的人,好好陪陪家人。”
“喏。”李絢和李賢同時拱手,停步。
李治消失在前方的廳廊之間,李絢和李賢這才鬆了口氣。
轉過身,李賢看向李絢,看著他平靜鄭重的神色,李賢心頭的怒火才壓下去一些,埋怨的低聲說道:“王叔,權大將軍之事,本就不是什麼事,只需網開一面即可……”
李絢直接擺擺手,看著李賢說道:“殿下,你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問題的根源所在嗎?”
“根源所在?”李賢微微一愣,緊皺眉頭說道:“不是權大將軍在紮營的時候,無意間砍伐了幾顆說不清楚位置的柏樹嗎?”
左威衛大軍駐紮的位置,在九嵕山下,而昭陵則在九嵕山內,山下本就不應該算是昭陵範圍之內。
也只有御史中丞將他強行歸到了昭陵範圍之內,這才有了現在這些事。
李絢有些失望的看著李賢,搖頭說道:“殿下怎麼還看不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砍伐昭陵樹木的事,其實就算是權大將軍將昭陵的樹木都砍光,只要陛下不在意,又有如何?”
“那究竟是為什麼?”李賢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李絢搖搖頭,說道:“假如,殿下只是一名九嵕山附近的普通百姓,聽說九嵕山外圍的樹被人砍了,還被人捅到朝廷裡,而那人根本沒受到處罰,殿下會怎麼辦?”
“王叔是說,如果輕易放過權大將軍,會有更多的人前方砍伐九嵕山的樹木?”李賢眉頭鬆開,他有些明白了。
“不錯,今日砍伐外圍樹木,那麼自然就有人,難免會進入其中砍伐。”李絢輕嘆一聲,說道:“殿下應當知曉,昭陵中除了先帝帝陵之外,還有上百座朝中重臣的陵墓,萬一誰借砍樹之名,進入其中盜墓……”
李絢一句話,徹底將話說透了。
皇帝擔心的,從來就不是伐樹,而是盜墓。
“王叔,王叔是不是想多了。”李賢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李絢抬起頭看向前方,看向李治消失的地方,真正擔心的,其實是皇帝才對。
驚擾先帝固然重罪,但危害到皇帝日後,那更是死罪。
要知道,李治的身體向來不好,說不定哪天就沒了,這要是有人借伐樹之名,行盜墓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