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洮城北槐裡,一連片青磚漢瓦,華麗精緻的宮殿巍峨屹立在叢林阡陌之中。

樓閣林立,莊嚴肅穆,殿堂巍峨,頗為壯觀。

大殿門前正上的牌匾上,刻著“李家龍宮”四個大字,筆墨揮毫,莊嚴霸氣。

這些,是先帝太宗皇帝御筆親書。

因為這李家龍宮,就是隴西李氏的祖先宗祠坐在。

李顯和李絢穿著紫色蟒袍,倒退著從龍宮走了出來,兩側的族人這才緩緩的將大門關上。

晨光撲灑,清冷宜人。

李絢和李顯兩個人頓時清醒了過來。

他們兩個昨日祭掃了太祖皇帝武昭王李暠的衣冠冢,今日便來祭拜祖祠。

畢竟相比於祭掃太祖皇帝的衣冠冢,祭拜祖祠要更加隆重一些,也更費心思。

太祖皇帝武昭王李暠真正的陵寢在酒泉的建世陵,那裡還要更西北一些,基本靠近嘉峪關。

李絢和李顯剛剛從臺階上下來,三名穿著黑色祭衣的耆老便緩步向前,對著李絢和李顯拱手道:“殿下,南昌王,不知是否要到嶽麓山太上玄元皇帝飛昇閣去看一看。”

當然老子西出函谷關後,登高原而去天竺,化胡為佛。

中間便曾經過嶽麓山,登山講道。

一日,在此處仰觀巍巍嶽麓山,俯視滾滾洮河水之時,老子忍不住對隨行的弟子讚歎說:“此地山靈水秀,真勝景也!”

後人便建毓秀亭以作紀念,毓秀者,鍾靈毓秀也。

老子從天竺迴歸,最後來到嶽麓山隱居,修身養性,以致飛昇之後,後人又建伏龍閣紀念。

“伏龍”二字,典出《史記》,隱藏之龍。

孔子曾向老子問禮,之後對弟子們稱讚說:“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耶!”

自此,老子便有後人血裔傳下,便是狄道李氏一族。

故而隴西李氏自稱老子後人,尊老子為太上玄元道君,並非強行攀附。

……

“不去了,此行來到洮州,原本為征討吐蕃而來,祭祀先祖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就不要再耽擱正事了。”李顯平靜的開口,幾位耆老立刻躬身領命:“喏!”

“本王需要一名對洮州,乃至對整個四周諸州,人文地形,天文氣候,有足夠了解的同族隨同在旁,不知諸位長輩可有人推薦?”李顯看向三位耆老,神態雖然平和,但語氣恭敬。

沒辦法,這幾個族老的輩分實在夠高,甚至就連李治來了,有的也得喊爺爺,李顯乾脆就全部稱呼長輩。

最前一人沉吟片刻,開口說道:“若說此事,則無過於六郎李縹,他在州衙當中還有一個虛職,四周各州的世家大族也都熟悉,此事交於他處置,便可一切順遂。”

李顯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看向李絢,說道:“如此,一切便與王叔商定了。”

“臣等遵令。”三位耆老立刻點頭。

說完,李顯已經先一步朝著遠處的外面而去,而李絢則是將三位耆老留了下來。

李絢看著李顯離開的背影,滿意點了點頭,這一路上的調*教,李顯總算是有了幾分威風。

李絢收回目光,轉身拱手說道:“三位長輩,還請現在就將那位……”

“李縹是三房的人,正好是王爺的叔父輩。”

李絢微微躬身,點頭應了下來。

沒過多久,一名穿著嶄新藍色綢衣的中年人從外面疾跑而入,看到李絢,聲音略帶沙啞的拱手:“李縹見過王爺!”

“叔父不必客氣。”李絢微微抬手,然後看著李縹說道:“聽說叔父在州衙當中有所職司,不知能告訴絢,究竟是何職司?”

李縹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回稟王爺,縹在州衙擔任戶曹司曹,平日也不過去,就是虛應職司罷了。”

“無妨,只要認人就行。”李絢看著李縹,然後又朝著三位耆老微微躬身,伸手,眾人一起向外面走去。

一邊走,李絢一邊說道:“諸位長輩都知,我大唐緊盯吐蕃多年,時刻都想要拔除這顆隨時能威脅到祖地的敵人,但是……”

李絢稍作停頓,看向腳步同樣停下的四人,然後眯著眼睛說道:“在我朝盯著吐蕃的同時,吐蕃也在盯著我們。”

李縹硬著頭皮上前說道:“王爺的意思是說,在洮州潛藏著吐蕃人的暗間?”

“是。”李絢直接給出來肯定的答案,然後他接著說道:“我朝策劃進攻吐蕃,吐蕃何嘗不是在嘗試策劃進攻我朝,洮州自然也在敵人的目標之列。”

“王爺,可是已經有發現吐蕃人的暗間?”李縹緊跟著一句話,但話音未落,就看到四周眾人全都轉過身,無比詫異的看著他,有的驚駭,有的則是詫異。

李絢緩緩回身,上下打量著李縹,輕聲說道:“叔父可是知道,城裡哪裡有吐蕃人的密間嗎?”

李縹臉色頓時無比難看,他沒有想得到自己失言的一句話,竟然給他自己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不過這個時候,李縹心裡卻是一動,拱手說道:“西城馬志,常年從吐蕃走私馬匹入唐,家中有不少吐蕃僕從,其中或許會藏有一二吐蕃間人。”

“很好。”李絢滿意的點點頭,隨即說道:“本王記得,族中似乎還有五百族兵?”

“是的!”三名耆老為首之一的北洮郡公李神平,上前一步,說道:“這五百族兵是為了護衛祖墳和龍宮所立,同時也負責族刑刑殺,另外朝中有貴人前來祭掃,也有族兵護衛安全。”

從朝中來到臨洮祖地祭掃的,隨便也是公侯起步,王爵亦不少見。

不管是護衛,還是排場,李家都不能欠缺分毫。

“很好!”李絢越發的滿意起來,說道:“如今還請郡公安排族中精明低調之人,盯住這馬志,同時摸清楚其人在洮州所有手下的藏身之地,尤其是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之地……本王的人來自外地,在洮州太過惹眼了。”

“喏!”北洮郡公李神平立刻拱手應諾。

李縹這個時候忍不住上前一步,說道:“王爺,若有發現,是否可以抓人,殺人?”

“族兵有護衛英王殿下安全之責,如此,就抽調一些,暫且列入千牛衛,他日若能建功,便去長安吧。”李絢說完,點點頭,然後徑自朝外面走去。

裡面的四個人早就已經驚呆了,眼中透露出無比的熱切。

去長安,去長安。

自從先帝開始,朝中對宗室的管束越發嚴厲,甚至就連宗正卿都由外人擔任。

他們這些老家宗室,爵位更是歷代降低,如果不是他們這些老傢伙還撐著不死,那麼恐怕整個祖地就連一個郡公都沒有了。

族裡的年輕人,雖然各個衣食不缺,但是有前途的沒有幾個,可是現在,南昌王一句話,就將他們當中的一些人調入了千牛衛,雖然是暫時的,但是若能建功,別說是列入千牛衛,就是永遠留在長安,也不是難事。

長安,才是天下重心。

“這事還是六郎負責。”北洮郡公李神平擺擺手,止住了其他三人要說的話,然後目光直直的盯著李縹說道:“六郎,此事就交託於你,你對城中之事熟悉的多,該如何配合南昌王,就如何配合南昌王,是時候拿出幾顆人頭來祭奠先祖了。”

“可!”其他兩名耆老同時點頭,李縹臉色肅然,最終不得不鄭重點頭,拱手說道:“六郎領命!”

“去吧,早日安排妥當,早日放心。”

“喏!”

……

三月二十四,洮州城外,數百名金甲騎兵,手持長槊旌旗,護衛著同樣身穿金甲,騎著高頭大馬的李絢和李顯來到了洮州東門之外。

城門和城牆之上,早已經被精幹的右衛兵卒徹底佔領,原本的役卒要麼被趕走,要麼被暫時列入右衛之中。

城門兩側的營帳之中,也已經全部被右衛騎兵所佔。

此刻全部騎馬站在營帳之前,恭迎李絢和李顯的到來。

城門之前,洮州刺史張允恭上前一步,對著停下馬的英王李顯躬身道:“臣洮州刺史,陸縣公張允恭,率州縣各級官員恭迎英王殿下千歲!”

“恭迎英王殿下千歲!”在場眾多姚州和臨洮,臨潭的官員及一應屬吏,世家族長,全部沉沉躬身行禮。

李顯微微催馬上前,黑色的薄須,掛在嘴唇上,讓他顯得有些成熟厚重。

李絢則是催馬跟在李顯一馬之後,手按著腰中劍柄之上,目光警惕的望著四周,做護衛狀。

李顯在張允恭眾人面前翻身下馬,然後伸手:“諸位請起!”

“多謝殿下。”張允恭率先站直身體,然後看向已經站在右側的李絢,拱手道:“見過南昌王!”

“見過南昌王!”

“諸位請起!”李絢神色平靜的看著張允恭和其他眾人。

張允恭隨即開口轉向李顯,說道:“殿下,請殿下移駕州衙,接見眾官。”

李顯點點頭,說道:“好!”

張允恭伸手,李顯率先而行,李絢緊緊跟上,將手裡的馬繩遞還給李顯。

李顯翻身上馬,隨後直接進城,四周千牛衛護送上前,目光無比警惕的望著四周上方,彷彿有什麼人在隨時窺伺一樣。

張允恭落在後面忍不住的皺起了眉頭,雖說如今一切都合乎規制,可怎麼他總覺得英王是真的在防備。

洮州城西靠洮河,城池南北狹長,從東城門入,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州衙之內。

站在州衙大堂上,李絢剛剛宣讀完皇帝詔封李顯為洮河道行軍元帥;右領軍衛大將軍李謹行,任洮河道行軍副元帥,行軍總管;李絢自己檢校右衛將軍,任洮河道行軍副元帥,行軍副總管的事情,李顯跟著站了過來。

“兩件事情,其一,奉戶部令,從即刻起察查洮州所有府庫,以供轉運統計;第二,兵部令,洮河二州,所有一切州縣防禦,兵卒調動,全部由南昌王負責,司馬,兵曹參軍,現在,你二人調入南昌王麾下,即刻向南昌王稟明洮州所有州縣城防,關卡布置,和兵卒調動情況,一應詳情,比如如實稟奏,但有錯差,即刻下獄。”

“喏!”洮州司馬和兵曹參軍立刻拱手應諾,但在眾人後方,卻有一個人已經變了臉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