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有傭人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連忙迎過來,殷勤地接過劉特助手中的禮品。

看著那傭人激動的樣子,貌似蘇杭景並不常回秦家。

秦家的宴席設在後花園,特地做了驅蚊處理,中間取了十平方米的面積擺放圓形餐桌,周圍用玻璃板隔擋著,既能賞花又能賞月,別有一番情趣。

現在秦家大多人都已落座,蘇杭景和顧姚姚到的時候,只有三個空位。

秦有為迎門口的方向坐著,他的旁邊是個年紀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面容俊朗,眉宇之間跟秦放有些相似。

想必這就是蘇杭景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秦崢嶸。

秦崢嶸的旁邊,則坐著一個貌美婦人,氣質出眾,舉手投足盡顯豪門貴婦的優雅。

此時她正對一旁的秦凝有說有笑,應該就是高校長的妹妹高憶秋。

秦家的主人就到了這幾位,獨獨不見秦放的身影。

秦有為看見蘇杭景走進來,忍不住一怔,似乎對兒子的到來很是意外。

蘇杭景吩咐傭人把禮品擱在一旁,帶著顧姚姚走到了秦有為面前。

“爸,這位你見過的。”蘇杭景嘴角噙著一絲禮貌性的笑,“顧氏千金,顧姚姚。”

顧姚姚抬頭看著他,只能看到他稍顯涼薄的側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蘇杭景的笑容,寡淡又疏離。

秦有為深深地上下打量了顧姚姚一番。

他今年已年逾六十,閱人無數,對僅見一面的人很難記住。但顧姚姚卻不同,那天晚會時在顧家的表現,使他印象很深。

“落座吧。”秦有為沒說什麼,神色平淡地撂下這一句。

顧姚姚將胳膊從蘇杭景的手臂中抽出,兀自坐到了秦凝身旁的空位上。

秦凝從二人進門時,一雙眼睛就一刻也沒從他們身上離開過。

她自然注意到了二人親密的動作,此時恨不得將眼神變成刀子,狠狠刺在顧姚姚的身上。

礙於今日是中秋家宴,她不好當場發作,只能把這口氣生生吞下去。

秦有為看人都差不多到齊了,便吩咐眾人可以動筷子了。

蘇杭景看著唯一空著的座位,環視了一週,確定缺席的人是誰後,便開口問道:“小放呢?”

“他最近忙著樂隊的事,正在隔壁的津城巡演呢。”許久不開口的秦崢嶸出聲回答,臉上醇厚的笑,“這孩子整天忙著這些不太主流的東西,還辦得生龍活虎,年輕人嘛,我和他媽也就隨他去了。”

“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蘇杭景沒有異議,將剝好的蝦隨手放進了顧姚姚的盤子裡。

秦有為看著小兒子剝蝦的動作,太陽穴突突跳了跳,而後道:“最近公司沒出什麼問題吧?”

蘇杭景並沒有多和他交談的想法,語氣寡淡道:“沒有。”

“沒有就好。”秦有為不知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我人老了,看你打理得這麼好,我也能放心地把企業全權交給你了。”

蘇杭景聞言,手裡的動作一頓,雙眼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

而秦崢嶸表情不變,沒什麼反應,沉默地吃著碗裡的飯,似乎對秦有為的話早有預料。

倒是高憶秋反應大了些,筷子一時之間沒有握住,噼裡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這筷子掉的不是時候,此時整個飯桌都安靜下來,抬起眼往她這裡看。

一旁候著的傭人眼疾手快,把地上的筷子撿了起來,又重新遞給了她一雙新筷子。

“兒媳婦吃飯不要走神。”秦有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高憶秋連連應聲,“誒,好好。”

大家都默不作聲,也都明白高憶秋心裡想的什麼,只是都默契地沒有拆穿罷了。

剛剛秦有為在餐桌上的一席話,直接表明退休後把企業全權交給蘇杭景,這件事雖然是順理成章的,但被他公然拿到明面上來說,卻也相當於駁了秦崢嶸的面子。

秦崢嶸好歹也是秦有為的兒子,雖然跟秦家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秦有為對他也總得表示表示。

高憶秋心裡有怨是應該的。

這頓飯才吃了不到十分鐘,顧姚姚就感覺周身藏匿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果然是京圈大戶,一家子各懷鬼胎,氣氛劍拔弩張。

她在顧家待著時,都沒感覺這麼有壓力過。

蘇杭景看出了她狀態有些緊繃,又往她盤子裡夾了一些葷菜,反而他自己一直吃素。

今天的他格外周到,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顧姚姚很想對他說,沒必要這麼照顧她,畢竟他們只是相當於“契約關係”而已。

她是為了還他人情,才答應來秦家吃飯的。

不過她並沒說出口,三下五除二吃乾淨了盤子裡的東西,站起身席位上的人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間。”

餐桌上沒人回應,倒是蘇杭景扭頭喊了傭人,領著她走出了門。

顧姚姚剛離開沒多久,秦凝也跟著離了席。

秦有為料著顧姚姚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有意識地摩挲著手裡的茶杯,緩聲開口道:“你跟顧家那個不合適,她家裡最近出的事情有點多,我們是清白人家,還是少跟那種人家來往的好。”

“清白?”蘇杭景像是聽到了驚天笑話一般,掀起眼角看他,“顧家人跟父親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父親最不應該提的,就是‘清白’二字。”

他的最後一句話刻意壓低了聲音,有些輕微的寒意。

這話裡諷刺意味十足,在場的人呼吸一窒,似乎沒想到蘇杭景這麼不給面子,居然在這種時刻公然對自己的父親叫板。

秦有為卻並未放在心裡,對這段話充耳不聞,繼續道:“你嫂子的表妹剛出國留學回來,斯坦福大學畢業,碩士雙學位,家底清白殷實,不如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這話幾乎在暗戳戳表明,顧姚姚上不了檯面。

“不勞您費心。”蘇杭景撂下筷子。

他的手用了一些力度,筷子與瓷盤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蘇杭景從傭人手裡接過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已經用行為告訴了眾人。

他生氣了。

“我去下洗手間,你們慢用。”

蘇杭景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