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沈宿窈十個指頭攏不住圓滾滾的桂圓,抬手放回盤中,柔聲寬慰道:“我在王府一切都好,攝政王待我也極好。”

沈母卷著手絹,蹭去眼角的淚珠,半信半疑:“真的?”

沈宿窈十分肯定地點點頭:“是真的。”

她湊到沈母耳邊,放低聲音,接著說:“楚雲玠不像表面那般凶煞,英俊瀟灑又待人和善……”

“岳丈大人!”

一道高喝聲震的屏風亂顫。

屋內的人紛紛看向她那位“待人和善”的夫君。

沈宿窈誇獎的話卡在喉中。

看著緊捂住胸口的母親,女子訕訕地笑道:“他……”

沈父則雙眸微張,懵懵地站起身:“賢婿,何事讓你如此氣憤?”。

楚雲玠重重地擱下茶盞,冷聲道:“今日是我攜妻子回門之日,沈府上下的長輩皆聚在此處。”

“對啊。”

沈父掃視這屋內的人,不覺得有哪裡不對。

楚雲玠聲音更冷了:“為何不見沈采薇?”

聽到這話,沈父臉色一陣青白,揚手推搡身邊的侍衛:“去催催。”

侍衛也不敢多問,點頭匆忙躍出門去。

楚雲玠面不改色地靜坐著,眸底黑色暈染開,三庭五眼英朗鋒銳,一副不好惹的架勢。

屋內的人屏氣斂息,視線直盯著門外,心中期盼沈采薇能早點現身攬走攝政王的怒氣。

受不了這沉重的氣氛,面色蒼老的女人站定在楚雲玠面前,圓膀子高挺著,低眸與他對視。

“攝政王有所不知,我們家姑娘自小身子骨就薄弱。前幾日生了場大病,現在八成是在屋中歇息呢?”

怒極反笑。

楚雲玠嗤笑一聲,上眼皮輕垂,睫毛跟著顫動,投下的光影掃著下眼角鮮紅的淚痣。

帶有攻擊性的容貌讓他生來具有上位者的姿態,垂眸藐視粗鄙的女人,反問。

“本王竟不知丞相府除了沈父沈母還有其他能說教本王的長輩?”

沈父心懸在嗓子眼,朝著楚雲玠賠笑:“賢婿誰說笑了。”

話落又轉頭,低吼怒斥:“桂嬤嬤,還不趕緊下去!”

不待桂嬤嬤開口,另一道嬌嬌柔柔的嗓音先飄進來。

“叔父,不怪桂嬤嬤,都是我不好不該生病。”

聞聲,沈宿窈抬眸望去,見沐浴完的沈采薇身著飄飄白衣,黑髮由一根木簪束著,零散的髮絲落在肩上,逆光出現在門口。

接收到廳內眾人視線,她捂著胸口連咳兩聲,白皙的臉蛋浮現兩抹紅暈。

憔悴病懨的模樣猶如浮在水面的白蓮花。

“病成這樣還要來會客,攝政王未免太專橫跋扈了些。”

屋裡不乏有同情心氾濫之人,見狀低聲嘀咕。

楚雲玠聽過比著更難聽的辱罵之詞,對於她們只敢壓低聲音的評價,不為所動,只神情冷漠地指出沈采薇身上的錯處。

“未出閣的女子披頭散髮,衣不遮體,這就是沈家的家風嗎?”

涉及家風名聲之詞,沈父全然坐不住,厲聲教導:“誰讓你穿成這樣就出來的?”

幾乎不用思考,沈采薇扶著門框癱坐在地上,眼淚嘩嘩地往下流,說:“叔父明鑑,我……我臥病在床,聽到傳召一時心急,才……”

她每說一個字,就呼吸顫抖。

要斷氣的柔弱,弄得沈父心頭一軟,不捨得再多說狠話。

指甲戳皮如紙脆的桂圓皮,沈宿窈將果仁捲進嘴裡,繞過屏風,出來打圓場:“父親,已入午時,咱們先用膳吧。”

說罷,她俯身攙扶嬌弱不能自理的沈采薇,微微一笑:“姐姐別坐了,地上涼,你受了寒氣可怎麼好。”

臺階搭好,沈采薇就是不往上面走,哭嚎著推開她的手。

“妹妹現在可是攝政王妃,怎麼能扶我這種什麼都沒有的人。”

不想落得刻薄的名聲,沈宿窈微笑著,手上則用力拎起她,想用溫言與她拉扯幾句。

誰知,身後響起了啪啪的擊掌聲,伴隨男人意味深長的一聲嘆。

“好啊。”

回眸望去,楚雲玠步履從容,走到她們跟前,揚手沉聲。

“你是沈府的小姐,自然就是我攝政王府的連襟。姨姐身體不適,本王這就下拜帖進宮尋太醫,好生瞧瞧得了什麼病!”

一聽進宮二字,沈采薇就想到那份降罪的聖旨,連忙踉蹌著跨進屋內,細指輕輕揉壓太陽穴,弱弱改口。

“不礙事的,我只是氣虛了些,想必用完膳就好了。”

沈母緊跟著打圓場:“既然如此,那就吩咐下人快些佈菜吧。”

這才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