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召青龍?”長生大感好奇,“擁有龍鱗便能感召青龍?若是召得青龍,那青龍又能做些什麼?”

張墨原本正在收拾桌案上的碗筷,聽得長生髮問,便停下手上的活計看向張善,等他回答。

張善端起茶杯喝茶漱口,轉而放下茶杯出言說道,“但凡龍屬,鱗片皆為一元之數,共有十二萬九千六百片,但不是所有龍鱗都能感召青龍,只有生於頜下的那片逆鱗才有此神效。”

張善說到此處略做停頓,長生和張墨皆未打岔,靜等下文。

張善繼續說道,“韓非子有語,‘夫龍之為蟲也,可擾押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攖之,則必殺人。’為何觸及逆鱗,龍會暴怒,那是因為逆鱗所在之處乃是龍的命門要害,等同蛇之七寸。而龍之所以能被人駕馭騎乘,乃是因為那片頜下的逆鱗不曾歸位,仍是蛇蟲之屬,神性不全,倘若逆鱗歸位,龍就會齊全龍身,騰雲昇天。”

“大哥,你這是道聽途說還是確有其事啊?”張墨追問。

“真偽不得而知,但《無上秘要》中確有記載,”張善說道,“相傳蛇蟒之屬渡劫百不成一,故此有道行的蛇蟒到了渡劫之日便會尋找天命之人,潛伏其左右,藉助天命之人的氣數躲避天雷,由於天命之人氣數異於常人,天雷會投鼠忌器,故此渡劫蛇蟒有時可蔭庇受益,順利渡劫。”

“何為天命之人?”此番插嘴的是長生。

“你就是天命之人。”張善隨口說道。

見長生疑惑未解,張善又補充道,“世人何止千萬,但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左右不了民生時局也影響不了江山社稷,只有極少數的天命之人才能改天換日,指點江山。天命之人也並不只有你自己,似我們兄妹也是天命之人,那些擁兵自重的節度使亦是天命之人,連你最為討厭的花子頭兒龍顥天都是天命之人,不過同為天命之人,也有輕重之分,你的命數明顯比我們要重。”

長生皺眉追問,“您的意思是天命之人並不一定就是好人?”

“對,”張善點頭,“天命之人只是命數異於常人,能夠影響民生社稷,而不是肩負著什麼具體的使命,天命之人可能是力挽狂瀾的英雄,也可能是謀朝篡位的梟雄。”

長生聞言沒有再說話,他再次想到了師父羅陽子在世時對自己所說的話,師父早就發現自己乃天命之人,擔心自己身有殘疾且多遭不幸,導致性情偏激,誤入歧途,故此極力勸說自己入道修行,以此平和心境,秉承良善。

當日羅陽子的一些話他還不是非常理解,此番回頭再想便恍然大悟,包括師父對自己的一些說教也是有的放矢,遇到他人挑釁時是忍耐還是反擊,只以自己內心能夠保持平和為準,如果自己會生悶氣,那就別忍耐,直接給與反擊,如果自己沒當回事兒,那就剋制忍耐,一笑置之。羅陽子之所以有這樣的教誨,也是擔心他心中會聚集太多的怨氣,最終令他暴怒發狂。

“大哥,繼續說那逆鱗。”張墨自一旁好奇催促。

張善點頭說道,“道家的承負和佛家的因果實則是一個意思,追求的都是公平二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得了人家的好處就是欠了人家的債務,不把債務還完是難得圓滿的,蛇蟒渡劫亦是如此,若是獨自經受天劫而不死,則直接化龍飛昇。若是藉助他人庇護而逃過了天劫,雖得龍身卻神性不全,只有投桃報李,償還了他人的恩情,才得龍身完整,騰雲飛昇。”

張善言罷,張墨出言追問,“你的意思是那片逆鱗是那條青龍故意留下的,只為有朝一日長生遇到危難,它便現身救急,償還當日的恩情?”

“想必是這樣。”張善點頭。

“它是認長生本人,還是隻認持拿逆鱗之人?”張墨再度追問。

“自然是長生本人,”張善說道,“不過逆鱗等同借據,債主只有借據在手,才能討還舊債。”

“只能感召一次?”張墨又問。

張善瞅了張墨一眼,“那是自然,欠多少還多少,總不能人家欠你一兩銀子,你向人家討要一百兩。”

張墨可不怕張善,笑著打趣“便沒有點兒利錢?”

張善懶得與張墨說笑,衝長生正色說道,“儘快尋回那片逆鱗,終有一日用得上。”

“那東西還不一定在誰手裡呢,”長生說道,“那兩個司天臺的官員找到那處山洞時,倭寇也在附近,二人的一舉一動都被倭寇看的一清二楚,二人若是沒有拿走那片逆鱗,逆鱗想必就在倭寇的手裡。”

“不管在誰手裡,都儘快尋回。”張善沉聲說道。

長生點頭,“此番前來中土的倭寇之中似乎也有道門中人,他們稱之為陰陽師,此人貌似也會道術,而且多有見識。”

“倭人的法術得自前秦,與中土的道術多有不同,這群倭人不可小覷。”張善說道。

“大哥,依您之見,這群倭寇前來中土有何居心?”沒有日本人在場,長生便一口一個倭寇,如果有日本人在場就得說日本人了,因為倭寇是罵人的話,當著日本人說倭寇就像當著和尚罵禿驢。

此前長生曾經說過日本人是衝著龍脈來的,張善不太明白長生具體問的什麼,便不曾接話。

長生見狀急忙換了個問法兒,“他們是想破壞我們的龍脈還是試圖借用我們大唐的龍氣?”

“這兩種可能都有,”張善說道,“我懷疑中土有人在暗中幫助這些倭人,數千日本武士,不可能都會說我們的語言,眼下朝廷正在大肆搜捕遣唐使,如果沒有內應,這麼多人的食宿都成問題,更別說隱藏行蹤,潛伏作祟了。”

“一般人沒有這麼大的實力,養不了這麼多人,除非是盤踞一方的節度使。”長生猜測。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些節度使多有不臣之心,通倭借勢之事他們幹得出來,”張善說到此處抬頭看向長生,“你肩上的擔子也很重,似這種事情只能由你費心查證。”

“交給我,”長生點頭,“此前我已經命人暗中搜查這些倭寇了,這可是數千名武士,不比尋常士兵,倘若他們聚眾起事,地方官府根本就攔他們不住。”

“我們也不能只顧內憂,不管外患,這些倭人實屬禍害,”張善說道,“你密切關注此事,倘若知道了他們的下落,立刻通知我,我會分兵圍剿。”

二人說話,張墨插不上嘴,便提起茶壺為二人倒茶,桌案上原本只有兩個茶杯,一個是張善的,一個是張墨的,張墨為張善倒滿茶水之後隨手將自己的茶杯倒滿,單手遞給了長生。

張墨此舉大顯親近,長生接過茶杯,心臟狂跳,原本頭腦清醒,條理清晰,此時竟然心猿意馬,一片空白。

張墨並未注意到長生的變化,見他不說話,便又將話題拉回到了龍鱗上,“大哥,若是尋回了那片逆鱗,當如何使用?”

“不清楚,”張善搖頭,隨即想起一事,“對了,我好像聽父親說過天仙觀的扶風真人對逆鱗多有了解,天仙觀位於山南西道,若是尋回了龍鱗,不妨前去求教於他。”

見長生不接話,張墨推了他一把,“聽到沒有?”

長生猛然回神兒,急忙放下茶杯開口說道,“聽到了,天仙觀的扶風真人,當日老天師元神出竅前往義莊庇護援手之時,我曾聽他說起過此人。”

“你一定將此事放在心上,”張墨叮囑,“若得感召青龍,危急關頭便能力挽狂瀾,震懾四方。”

“只可惜即便尋回了龍鱗,召得青龍,也只能借力一次。”長生說道。

見長生也與張墨一般態度,張善亦瞅了他一眼,“你倆還真是一丘之貉。”

長生聞言多有尷尬,一旁的張墨出言說道,“我們知道只能感召一次,但敵人和對手可不知道,要知道青龍乃是神物,若是現身於陣前,敵軍定當心驚膽寒,全無鬥志。”

“行啊,我不和你們說了,”張善擺了擺手,“我還要召集他們開會議事,這段時間你也多有辛苦,讓長生陪你進城轉轉吧。”

“也好,”張墨伸手指著裝有禮物的箱子,“這些東西你別忘了交給行雲子他們。”

張善尚未接話,長生便搶先說道,“大哥,據倭寇所說那逆鱗的主人乃是一條妖龍…...”

不等長生說完,張善就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龍也分先天龍屬和後天龍屬,倭人所說的妖龍指的是後天龍屬,泛指蛇蟒渡劫化龍,不管是先天龍屬還是後天龍屬,一旦成龍便沒有高下之分,就如同科舉入仕和捐納入仕,兩者皆為朝廷命官。”

與張善的這番談話令長生困惑盡去,知道張善要開會議事,便不再耽擱,離座起身,拱手告辭。

起身之後才想起張墨先前遞過來的那杯茶自己一直沒喝,擔心張墨誤會自己是因為嫌棄才沒喝,便想端起來喝上一口,但是又感覺已經站起來了,若是再端杯喝茶貌似太過刻意,而且還有點兒那什麼。

本就遲疑猶豫,一抬頭卻發現張墨正在笑噱的盯著自己,越發不好意思,眼見張善正在低頭整理桌案,急忙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