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與新羅只有一江之隔,沒過多久一行人便來到江邊,江上有座很大的石橋,兩岸並無士兵把守。

按理說兩國邊界處都會有雙方士兵把守,但新羅乃是大唐的屬國,哪怕它已經好些年沒來納貢朝拜了,名義上也還是大唐的屬國,再加上這條名為鴨綠江的江河實在是不寬,很多地方都能策馬而過,如此一來雙方也就沒有派兵駐紮的必要了。

四更三刻,一行人進入新羅地界,鴨綠江的東岸也有一處很大的城池,由於趕時間,眾人便不曾進城,不過自城外仍能看到城裡的部分房屋和建築,整體感覺比安東城要好一些,至少沒有安東城那種蕭瑟破敗的暮氣。

踏入新羅地界之後,一行人先是往東行出了數百里,隨後沿著官道疾行南下,沿途不時可以看到大小不一的城池,說新羅的百姓衣食無憂有些言過其實,但這裡的民眾明顯比大唐百姓的日子要好過許多,究其原因無非兩點,一是新羅近些年還算太平,沒有爆發過大型戰事。

二是得益於大唐前期的鼎力相助,起初新羅這個半島上有高句麗,百濟,新羅三個小國,新羅是其中最弱小的一個,經常受到高句麗和百濟的欺壓,後來向大唐納貢稱臣,請求大唐出兵,幫助他們滅掉了高句麗和百濟,如此一來新羅才得以一統半島。

長生曾經主政戶部,戶部庫房裡的公文他看過不少,對新羅與大唐的淵源也多有了解,趕路的同時便衝己方眾人講說前事,早年新羅雖然對大唐納貢稱臣,實則大唐並沒有虧待他們,更沒有盤剝他們,所謂的納貢也往往是人家送一隻羊,大唐回人家一頭牛,新羅遭了災,大唐寧肯自己的百姓餓肚子也會撥糧賑濟,新羅受了倭寇的欺負,大唐哪怕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也會派兵幫人家打仗。

實則在新羅身上,大唐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除了當朝的皇帝可以享受一下外邦使節前來朝拜的虛榮,真金白銀是一點兒沒撈著,反而倒貼了不少。

後來新羅一統半島,大唐就沒什麼用了,再加上大唐國力衰退,給不了人傢什麼好處了,人家慢慢的也就不來了。

當然,也不能把所有過失都推到人家身上,大唐皇帝總是將新羅皇帝視為自己的臣子,言語之中缺乏必要的尊重也是令新羅疏遠大唐的原因之一。

不過眼下新羅雖然不去大唐朝貢了,卻也沒有與大唐徹底翻臉,而且新羅直到現在也經常受到倭寇的侵擾,他們對倭寇也是恨之入骨的。

中午時分,眾人路過一處城池,由於沒有隨身攜帶乾糧,眾人便進城歇腳並準備乾糧。

新羅有自己的語言,與漢話截然不同,眾人誰也聽不懂,不過好在新羅的文字與大唐一模一樣,不管是店外的招牌還是店裡的菜牌眾人都能看懂。

新羅的飯食與大唐也很是相似,也是粟米菜蔬這些東西,肉食也有,但不多,鹹魚的種類倒是不少。

吃完飯,等店家烙餅時外面開始陰天下雨,除了五套蓑衣斗笠,眾人還買了不少防水的氈布,因為眾人都帶有被褥,長生還搞了兩大包藥物,這些東西都不能被雨水給打溼了。

由於一時之間不得上路,眾人便留在座位上喝酒說話,這裡的酒也就是醪糟汁兒,幾乎沒什麼酒氣,只當喝水了。

“王爺,那地方離這兒還有多遠?”大頭出言問道。

“根據地圖來看,寅虎所在的位置應該在新羅的江原道,離此還有一千五百來裡。”長生說道。

“他們也有道啊?”大頭追問。

長生點了點頭,“新羅借鑑了大唐的地域規制,大唐有十五個道,他們有九個道,江原道位於正南偏東區域。”

“那倭國在新羅的啥位置?”大頭再問。

長生倒出些許酒水,自飯桌上畫出了幾個點兒,“日本在新羅的東南區域。”

“你剛才說的那個啥道的東面就是海?”大頭繼續追問。

“對。”長生點頭。

聽得長生言語,大頭眉頭微皺,“照您這麼說,那群倭寇可以直接乘船自海上趕去那個啥道。”

長生再度點頭,“對,他們可以很便利的趕去江原道,如果中途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比咱們先趕到那裡。”

“您之前算過時辰,”大頭又道,“三月肯定不是寅虎最虛弱的月份,日子呢?”

雖然大頭問的不很精準,長生卻知道他想問什麼,“三月十八是本月的寅日。”

大頭翻著白眼兒回憶計算,“咱們在不鹹山那晚是十四,路上耽擱了兩天,今天是十六,十八不就是後天嗎?”

“對,後天的五更時分就是寅日寅時,”長生說道,“也是本月寅虎最弱的時候,七大家族如果出手,極有可能挑這個時辰。”

大頭等人沉吟思慮之時,長生再度說道,“七大家族都是倭寇的精銳,實力驚人,如果他們聯手強攻,即便不是寅日寅時,也可能拿下寅虎。”

見眾人盡皆皺眉,長生急忙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七大家族既是倭寇的精銳,也是倭寇最後的殺手鐧,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他們沒必要冒著損兵折將的風險強攻求快。”

短暫的沉默之後,餘一出言問道,“王爺,您是怎麼想的?”

餘一這個問題問的很寬泛,卻也很有必要,因為動手之前必須明確此戰的最終目的,只有明確知道此戰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動手之後才能有的放矢,如果連目的都不明確,動手之後勢必雜亂無章。

長生端起酒杯小飲淺酌,與此同時略做思慮,待得放下酒杯之後出言說道,“地支的作用咱們都知道了,就是感應民心,維持龍氣,不過眼下新羅已經與大唐離心離德,新羅的民眾也肯定不會心向大唐,就算咱們保住了寅虎,對於維持大唐國運貌似也沒有太大作用。不過眼下有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並不知道地支感應民心的具體範圍,也可能寅虎感應的範圍不僅僅侷限於新羅,也包括大唐的登州和濟州等地,故此我們此行還是要儘量保住寅虎才行。”

長生言罷,眾人都沒有接話,因為長生的話明顯還沒有說完。

略做停頓之後,長生繼續說道,“我們並不知道潛入中土的倭寇具體有多少人,之前大致估算應該超過五千,後期咱們陸陸續續的殺掉一些,但滯留中土的倭寇應該還有不下三千人,這其中還不包括後來趕到的七大家族,單是這三千個倭寇,就足以令我們焦頭爛額了,如果再加上七大家族,咱們接下來勢必應接不暇,這一仗如果打得好,咱們接下來的壓力就會小很多,如果打的不好,接下來勢必左支右絀,疲於奔命,故此這一仗至關重要。”

雖然長生一直視大頭等人為兄弟,但大頭等人卻從未忘記他是自己的上司,若不是確有必要,長生說話時他們都不會輕易打斷。

長生再度說道,“八大家族趕來中土之後,其中一個家族立刻趕往舒州與我們為難,雖然我們最終將他們盡數留下,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那還只是八大家族中的一個,而且是準備不足,輕敵大意的情況下,而今我們應對的是剩下的七大家族,想要全殲絕無可能,只能力求多殺。”

見長生不再說話,楊開出言說道,“七大家族被咱們騙回日本,醒悟之後一定知道我們調虎歸山是為了爭取時間尋找地支,如此一來他們極有可能猜到咱們接下來會趕來新羅,而且三菱森雖然與他們不合,卻也終究是蛇鼠一窩,倭寇之中多有紫氣高手,也可以利用靈氣信物傳遞訊息,萬一三菱森等人在臨死之前設法通知了七大家族,七大家族就會提前趕到寅虎所在的區域,以逸待勞,靜待咱們前去。”

“確是如此,”長生點頭說道,“他們應該知道咱們會來,所以我們不管何時動手,都很難做到出其不意,此戰註定各施所能,兇險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