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通道,花如雪並未看見通往第八層的石梯,入眼的是四間寬敞的石室。

第一間石室已空,第二間和第三間放置著兩柄仙劍,一曰龍淵,二曰純鈞。

最後一間被結界籠罩著,看不見裡面的具體情形。

「短兵龍淵和純鈞皆為煉器師鼻祖歐治子所鑄。」白沐笙站在石室外,似是在等人。

「少城主。」花如雪和蘇奕見白沐笙在此處,不得不上前見禮。

蘇奕順著白沐笙的視線,看向石室內的兩柄仙劍,道:「侍劍宗以侍劍閣得名,閣中寶劍多出自龍泉峰,真人是龍泉峰的第二任峰主。」

白沐笙似笑非笑地說道:「侍劍宗隱世已久,史冊中關於侍劍宗的記載少之甚少,向公子當真是博古通今。」

「閒時讀了些野史雜談,聞侍劍宗鍾靈毓秀鸞翔鳳集,自此心馳神往,讓少城主見笑了。」

蘇奕不疾不徐地回應道,他們來觀雲城的目的瞞不過白沐笙,與其在完成任務的途中被白沐笙發現,不如他先一步當面提及此事,好藉機觀察白沐笙的反應。

也許並不是他的錯覺,白沐笙對花如雪的態度有些奇怪,白沐笙想留她在觀雲城,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醫術。

白沐笙聞言眼裡的笑瞬間淺了三分,當目光觸及花如雪時,又立即恢復了笑意,他彎腰關切地問道:「小雪妹妹入觀雲城半月有餘,可有不適?」

花如雪搖頭,她可沒錯過蘇奕說明來意的剎那,白沐笙眼裡消失的笑意,那般直白的不悅,白沐笙果然不想讓他們去侍劍宗。

站在他少城主的角度來看,花如雪倒是能理解這份不悅,若有人當自己的面說想去別人的地盤,她的心情也美妙不到哪去。

就是不知白沐笙為何突然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莫不是比起蘇奕,他對自己更感興趣?

見她搖頭,白沐笙語氣極盡溫和地說道:「小雪妹妹正值博聞強志、廣結善緣的年紀,觀雲城臥龍藏虎人才輩出,是個好去處。」

隨後他話音一轉,惋惜道:「侍劍宗久不出世,或許早已蕩然無存。」

花如雪:「……」

侍劍宗蕩然無存?這人說的這麼真誠,要不是有玉無霜獲得玄鐵令在前,她大概就信了。

這麼睜眼說瞎話真的好嗎?

試劍大會那茬,她可還記著呢!

如果白沐笙因醫術才想留下她,那她自然有法子讓白沐笙放棄。但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一點都不想理會這人。

花如雪掃了眼四間石室,盡頭處被結界籠罩的那間應當是劍仙傳承,剩下三間石室中本該有三柄仙劍,但現在只剩下兩柄。

她猜測消失的那柄仙劍,多半是白沐笙拿走了,畢竟白沐笙一早就到了第七層。

白沐笙似是看出了花如雪的疑惑,他走到空蕩的石室前,解釋道:

「這第一間石室中所存之劍名含光,為孔周真人所藏,真人藏劍三柄:「一曰含光,視不可見,運之不知其所觸,泯然無際,經物而物不覺。」可惜我來的晚,未能見上一見。」

葬劍崗每一次關閉之前,鑄劍長老會重新在石室和劍池內放入一批尚無主的寶劍,或是新鑄的寶劍,以劍養劍。

因此萬年前的試劍大會常分為兩場,一場以鑄劍為比試內容,只有位列第一名的寶劍能隨鑄劍師出葬劍崗,其餘寶劍按照品階入劍池或者石室。

另一場則與前幾日的比試一樣,以劍修、煉體修士為主的大比。

上一次葬劍崗關閉之時,每一間石室應當都存有一劍,白沐笙是第一個入葬劍崗之人,也是第一個入第七層之人,他卻說沒有看到含光劍。

這可不對,含光劍在何處?

「含光劍被誰得去了?」花如雪好奇地問道,白沐笙沒有道理在這件事上說謊,可得劍的人不是白沐笙還能是誰?

「我也很想知道是誰拿走了含光劍。」白沐笙走出了存放含光劍的石室,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向盡頭處的第四間石室走去,隨即停在離第四間石室三丈遠的距離,他伸手敲擊著身前透明的結界,惋惜道:「我與劍仙傳承無緣,只能靠二位了。」

說罷,白沐笙讓開路,守在一旁,眼睛裡滿是按耐不住的激動,如果要從蘇奕和花如雪兩人中選出一個獲得劍仙傳承,他只看好花如雪。

至於原因,他的小雪妹妹冰雪聰明討人喜歡,誰不愛?

花如雪和蘇奕對視一眼,沒在糾結含光劍的下落。白沐笙是第一個到第七層的人,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們兩人自然無從知曉。

兩人同時抬腳向那道結界走去,隔著結界,他們看不清第四間石室內的模樣,只能感覺到陣陣凌冽的劍意,那就是劍仙傳承。

花如雪始終記得來葬劍崗的目的,她只為進入第六層,這個目的早已達到。

如今走到第七層皆因某股力量的指引,那股力量雖然她現在尚未再次感應到,但她可以肯定那股力量並非是眼前的劍仙傳承。

兩人停在結介面前,一大一小同時伸手,指節分明的手掌沒有任何阻攔地透過,而那隻膚色雪白的小手卻被無情地擋在結界外部。

一旁緊張兮兮的白沐笙見此情形,猶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激動萬分的心情蕩然無存。

他滿腹委屈地喃喃道:「竟然不是小雪妹妹,什麼劍仙傳承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花如雪眼睫一顫,內心大為震撼,這人說的什麼話?到底是誰不可理喻?

她一個沒練過劍,連佩劍都沒有的傢伙,若是能得了劍仙大人的青眼,那一定是這結界有問題,識人不清!

白沐笙見到蘇奕還在繼續朝第四間石室走去,連忙關切地蹲下身來,衝花如雪說道:

「小雪妹妹劍仙傳承也沒什麼,你別傷心,快看這兩把劍,你想要哪一把?龍淵小巧,你現在用正好,等日後,哥哥再給你尋一柄更好的!」

哥哥?花如雪秉承著只跟正常人交流的原則,自動忽略了白沐笙的話。

但聽白沐笙又道:「向君奕算什麼哥哥,我可和他不一樣,我只喜歡小雪妹妹!」.z.br>

花如雪:「……」

她突然有些後悔來到第七層,神秘力量沒找到不說,還遇到了這麼一個喜歡亂認妹妹的傢伙。

沉默間,四周又響起一陣淒厲的劍鳴,一旁空曠的地面突然下沉,整個葬劍崗開始晃動。

待晃動停止,一旁竟出現了一個黑洞,花如雪緩緩靠近那深不見底的洞穴,一股熟悉的氣息從下方傳來。

「這是什麼?」花如雪朝洞穴內喊了一聲,聲音如一塊石頭淹沒在海底,沒有一絲回聲。

緊接著一聲「來」字響起,花如雪雙腿一軟眼前一黑,徑直落入洞穴內。

白沐笙伸手欲要拉住花如雪,可地上憑空出現的洞穴竟又憑空消失。

白沐笙焦急地展開與葬劍崗相關聯的八寶塔,只見一個白色的光點出現在第八層。

葬劍崗第八層,從未有人見過的第八層被開啟了!

傳聞第八層封印著被始神懲罰的靈物。

蘇奕那方,他走入結界後,便與外界失去了聯絡。

他緩緩停在門前,他清晰地感受到這扇門後的東西在呼喚他,裡面散發出來的氣息與他一脈同源。

門後是劍仙傳承,也是先祖的遺物。

蘇奕眼裡閃過一抹掙扎,若是換作他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但他卻猶豫了。

因為他對先祖的信仰產生了懷疑,就在父親說出「先祖錯了!除惡務盡才是正道!」的那一刻。

「天命不可違,先祖違逆天意庇護妖族,他一朝得道飛昇後,所有業果皆由我們承擔!」

「青陽蘇氏三萬年不出冰靈根便是天罰!」

「青陽山上靈氣越來越稀薄,弟子天賦越來越差,這一切都是天罰!」

「他們怨我煉製坤靈丹,怨我殘害妖族,可他們從未想過,我連門下弟子都護不住!拿什麼去護那些妖族!」

「世人罵我卑鄙,罵我道貌偉然都無所謂!我只要青陽山上無一人受傷!」

「我是家主!我身後站著的不止妖族!」

為了維持青陽山上有充足的靈氣,每年至少花費四分一的靈石。他曾以為青陽山自古如此,直到父親說出天罰,說出五百年前要甚至要花費三分之二的靈石。

幾百年間靈氣忽然恢復了,只因父親殺了妖族……

父親違背了先祖定下的規矩,但在獸潮肆虐的那些年裡,他做到了讓青陽山上無一人因獸潮受傷。

蘇奕垂下眼眸,當他在心底認同父親沒錯時,他就失去了所有立場。他無法站在妖獸那方斥責父親的做法,也無法站在父親那方殘害妖族。

他緩緩抬手,回想起臨別時,父親勸他接受現實,順應天命。

天命。天命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青陽山會遭受天罰,為什麼妖獸契約五萬年前就有,為什麼在魔氣尚未出現的時候就出現了這樣卑劣的契約?

善妖友之,惡妖除之有錯嗎?

庇護妖族有錯嗎?

他想尋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