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興,大柳莊人,今年六十四歲,和劉大業的父親劉元奇同輩。

其實像在人間一個村子裡居住的,基本都是同根同源的人。

比如劉元興,他的太爺爺和劉元奇的太爺爺是親兄弟,只是在他爺爺們那一輩分了家,所以就成了兩房人。

凡是住在一個村子裡的,多多少少都沾親帶故,或者有血緣關係,儘管歷經數代人,血緣關係已經很淡薄了。

今天劉元興一大早便去了北山坡上放牛,到了下午時分,夕陽西斜,劉元興才趕著牛從北山坡下山回家。

走到半路上,劉元興又遇到了一同來放牛的劉大智,劉大智比劉元興低一輩,但兩人的年齡相差並不多。

劉大智今年六十二歲,只比劉元興小了兩歲,不過,看起來才六十二歲的劉大智,看上去卻比劉元興還要老。

劉元興看到滿臉滄桑的劉大智,心裡不禁微微一嘆,這個劉大智是個老實人,生了個兒子也是個老實人。

所以結果就是,這一對老實的父子被家裡那個女人給管的死死的。

這個女人就是劉大智的兒媳婦胡氏,自從嫁到劉大智家,就把整個家給把持的死死的。

而且這女人還十分不講孝道,她嫌棄公公劉大智老了,吃飯不讓他上桌,每頓只讓劉大智吃半碗,而且劉大智不幹活甚至還不給吃飯。

家裡有活幹,劉大智要幹七分,家裡沒活幹,那就去放牛,打草,反正不能閒著,閒一天就沒飯吃。

劉大智的兒子也是個老實人,根本管不住胡氏,就連大柳莊的人也經常看不慣,背地裡閒言碎語說個不停。

那胡氏還很驕橫,要是聽到誰說自己的閒話,絕對能堵著你的門罵你一整天。

村裡唯一不怕胡氏的就是劉元奇,劉元奇也經常把劉大智叫到自己家裡吃飯,劉元興有時候也會這麼做,要不然劉大智早就被餓死了。

“元興大伯。”雖然年齡相當,但畢竟輩分在那裡,所以劉大智在看到劉元興的那一刻馬上趕上來叫了一聲。

劉元興笑著應了一聲,然後把牛趕在一旁,就地坐了下來道:“來,坐下歇歇。”

“好。”劉大智點了點頭,也把牛趕到一旁吃草,然後端了一塊石頭放在地上坐了下來。

劉元興從自己的布袋裡掏出半張餅子,遞給劉大智道:“慧穎烙的餅,我還沒吃完,拿回去又懶得背,來,我們把它吃了。”

慧穎是劉元興的兒媳,為人孝順溫柔,劉大智也沒客氣,從劉元興手裡接過給他掰的一大半餅子就吃了起來。

兩人一邊吃餅子一邊聊著哪裡的草好,哪裡的地肥,最後一直聊到了劉大業進山遇到野獸的事情。

“早知道大業遇到了事,大本和慧穎已經去上門看過了,我還沒去看過,明天能去就過去坐一坐。”劉元興說道。

劉大智笑道:“我去看過了,大業沒事,已經活奔亂跳的了。”

劉元興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說話間,劉元興抬頭在北山坡半山腰小路上往下一望,只見下方田壟如梯,層層疊疊,夕陽照紅了北山坡,滿山蒼翠如翡,田疇蟲鳥輕鳴。

再往下看,就是大柳莊的村莊,此刻村子內正炊煙裊裊,靜謐無暇。

劉元興隨手摘了一根茅草剔牙,然後悠然地道:“我這輩子活夠啦,兒女孝順,孫子孫女聰明伶俐,沒啥遺憾的了。”

劉大智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無比淳樸的笑容,笑容擠著他臉上歲月的痕跡,堆起一道道溝壑,“元興大伯福氣好啊。”劉大智真誠地說道。

劉元興哈哈一笑,然後再次朝北山坡四面八方望了一眼,然後突然一陣興起,抬手拍著身下那塊地說道:“這地方好,這地方好啊!”

隨後,劉元興與劉大智起身趕路繼續下山,在下山的路上,劉元興不知為何精神狀態極好,甚至還唱起了鄉謠,中氣十足。

兩人在村口分別,各自趕著牛回到了家裡。

劉元興將牛關進牛圈,然後走進家門,兒媳繫著圍腰,看到劉元興進門後道:“爹您先歇息會兒,馬上吃飯了。”

“好。”劉元興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忽然覺得有點疲憊,於是便脫了鞋子,躺上床想要休息一會兒。

劉大智關好牛回到家裡,他兒媳胡氏見他回來,甩了一張冷臉道:“飯在灶上。”

劉大智也不吭聲,默默地走到廚房,在灶上揭開篩箕,篩箕下面扣著一碗剩飯,半碗飯,半碗菜,就這麼多,愛吃不吃。

劉大智端起碗,抽了筷子走出門,蹲在院子裡便吃了起來。

當他一碗飯快要吃完的時候,忽然看到院門口出現一個白影,仔細一看,原來是劉元興的兒子劉大本。

劉大智瞬間呆住了,因為劉大本身上穿著白布麻衣,頭上帶著孝,只見劉大本‘撲通’一聲跪在劉大智院門口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悲聲說道:“老大哥,我爹他...我爹他去了,老大哥你們家的人要是都在家的話,就去我家送他老人家一程吧。”

說完,劉大本又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往下一家去報喪了。

劉大智呆呆地看著院門口,嘴裡的飯都忘了往下嚥。

為什麼?明明下山時還好好的,又能吃餅,又能說話,還能唱歌,怎麼突然就...

不過,劉大智沒有去想那麼多,他趕緊起身回到廚房裡把碗筷放下,然後走到堂屋對他的兒媳胡氏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元興大伯走了,宏靜回來後你們都過去幫忙。”

說完,劉大智便跑出了家門,當他來到劉元興家的時候,發現劉元興家已經掛起白布,所有人都披麻戴孝,而劉元奇一家人已經早早地過來,正在屋內為劉元興擦身體,換壽衣。

...

“壽數到了,身體再好,精神再好也得死啊。”方鑑立在劉元興家門口,心中暗暗說道。

天地間那麼多人修行、求仙,為的不就是能逃脫輪迴,長生不死麼?

不過,劉元興的死亡已經是無數人都夢寐以求的了,無病無災,沒有任何痛苦,回到家裡往床上那麼一躺,闔然閉眼,安然離去,這也是一種福氣啊。

作為外來的客人,方鑑並沒有冒然進入劉元興家,而是站在外面等候著。

這時候大柳莊的人都已經陸陸續續趕了過來,當劉元興兒子劉大本報喪完畢後,也快步趕回了家中。

當劉大本看到外面的方鑑時,當即上前拱手道:“方公子。”

方鑑看著劉大本道:“我聽說令尊過世了,正好如此我暫住大柳莊,所以想過來送一送令尊,只是不敢冒昧進去,大本兄弟,節哀啊。”

劉大本眼眶微紅,聞言哽咽道:“多謝方公子。”

然後劉大本退後一步,朝方鑑跪了下來,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響頭。

這是民間的習俗,家裡長輩去世,晚輩要去同村親友家報喪,見面首先磕三個頭,然後說明自己家誰誰誰走了,請你們來我家幫忙或者坐坐。

如果別人沒有這樣‘請’你,你是沒法去的,人家都沒請你,你去幹嘛?

所以劉大本朝方鑑磕頭之後,等於正式邀請了方鑑來家中為劉元興送行。

方鑑進入劉元興家後,接下來就是一眾大柳莊的老人們坐在一起談話,定下喪禮的一些事情還有挑選出殯下葬的吉期。

這個過程方鑑是不能參與的,最後劉元興的吉期挑選在三日之後,也就是說他要在家中停靈三日。

方鑑站在院子裡,在他身後有兩個穿著鬼差袍服,身上陰氣極為濃郁的人,正是地府負責此地勾魂的鬼差。

在聽到劉元興下葬吉期之後,左邊的鬼差說道:“三天後,今天十七,也就是二十出殯,十九晚上勾魂。”

這是地府的規矩,凡人身死後,如果人間已經為他挑選好了出殯下葬的吉期,那麼就允許他的魂魄暫時停在肉身上,等到出殯的前一晚再拘魂入地府,一來讓亡者在這幾日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二來也是地府的慈悲,讓亡者好好在看看家人,看看生前的熟人。

另一名鬼差聞言,點頭道:“好,那先上拘魂索吧。”

說完,只見這名鬼差抬手一揚,一條拘魂索立刻飛落到了劉元興的屍體上,將他的魂魄牢牢固定在屍體上面,以免在停靈期間魂魄離體,不然到時候回來拘魂找不到魂魄可就麻煩了。

做完這一切後,兩名鬼差朝方鑑看了一眼,然後便轉身化作兩道鬼氣飛出了劉元興家,朝著土地廟而去。

而方鑑在看到兩名鬼差離去後,立刻抬手打出一道仙光,落到了劉元興的魂魄之中,那是他的一道神念,有了這道神念標記,等到鬼差拘拿劉元興魂魄時,他就會施展

‘如意化相’神通,變成一道魂魄靈光落在劉元興身上,並以一個普通鬼魂的視角進行一次地府之旅。

這是他此次下界巡察的重點,絕對不能疏忽,所以他提前用神念在劉元興魂魄之上做了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