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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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切爾宅邸的客房裡,凱瑟琳一會走到窗邊看看,一會走到門旁聽聽,反正是一刻也停不下來。
“好啦。”安娜原本在讀信,被擾得沒法繼續下去,她把妹妹拉回床上:“你安安靜靜坐一會。”
小納瓦雷女士氣得整晚失眠,她使勁地抱怨:“話也不說、什麼也不解釋,丟下兩位女士就走,居然讓我們一等就是一夜!現在還不回來!粗魯!沒教養!野蠻人!”
安娜握著信箋,神色有些傷感:“他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
……
不用溫特斯自辯,誤會就已經解開。
本來也沒有什麼誤會可言,溫特斯和斯佳麗確無私情,也無發展男女情感的傾向。
不僅如此,米切爾莊園所有人都知道“蒙塔涅駐鎮官有未婚妻”。
安娜突然來訪,雖然令大家感到吃驚,但是大家對於她的存在並不意外。
每個人都很自然就接受了納瓦雷小姐是“駐鎮官的未婚妻”這件事。
對此,安娜也沒有刻意解釋——大概是出於守護領地的本能以及一些複雜而微妙的情愫。
誤會澄清之後,就連凱瑟琳也不再提“現在就回海藍”,但是她仍然很不高興。
米切爾夫人準備好兩間客房,供女士們休息,但是凱瑟琳堅決只要一間。
納瓦雷姐妹就這樣躺在一張床上,從入夜一直等到上午。
……
安娜攥著信箋,嘆了口氣,望向窗外。
凱瑟琳最是喜歡逗弄姐姐,看到安娜心神不寧的樣子,她立刻坐到姐姐身旁,抱住姐姐的腰,把頭搭在姐姐肩上,對著安娜的耳朵吐氣:
“喜歡撒謊的傢伙,擅自宣稱和你訂過婚,毫無心理負擔地損害一位女士的聲譽。這個訊息要是傳回維內塔,還有誰肯娶你呀?未婚妻小姐?”
最後的“未婚妻小姐”,凱瑟琳特意把聲音拖得特別長,對著安娜的耳朵吹出溼潤的熱氣。
一般來說,這種舉動輕則被姐姐怒斥,重則挨一頓痛打。
但是此時此刻的安娜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倒也不能怪他。邊民女子熱情開朗,如果我是他,也會編造一個未婚妻出來。”安娜看著鞋尖,小聲說:“而且我離家出走,不管不顧跑來帕拉圖,本來也沒法再嫁給別人……”
預料中的反應沒有出現,凱瑟琳又是氣惱,又覺得好笑。
她眉毛微微蹙起,乾脆倒在姐姐,繼續對M先生髮起攻擊:“不就是個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的?既不英俊、也不瀟灑,比起海藍那些對女士懂禮貌的軍官先生差出不知多少。”
安娜眉頭微微蹙眉,小聲解釋:“還是有一點點英俊的,他……變得消瘦很多,整個人都脫了形。和我……和我上次見他時不太一樣了。”
“納瓦雷小姐,您聽聽自己說的話。”凱瑟琳惱怒道:“您已經開始為他辯護啦!您不是來討要說法的嗎?最開始那股怒氣衝衝的勁哪裡去啦?”
安娜拄著額頭,低語道:“我,我現在不想要說法了。”
……
接到戈爾德帶回的信,安娜初是喜悅,因為得知溫特斯還活著。尾隨喜悅進入她心房的卻是憤怒。
“別等我了。”
什麼意思?
輕飄飄的一行字,便把她的情感、她的等待、她的一切都給否定掉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安娜腦海中躍出,令她興奮到戰慄又害怕到發抖:“我要去找他。”
於是還在聖珍妮修道院暫住的安娜立刻著手準備。
納瓦雷夫人長女的行動力很強,她先是聯絡到好運戈爾德,緊接著瞭解有人要去往狼鎮尋找溫特斯,正好可以藉由他們提供保護。
不過無論她做什麼,都瞞不過在她身旁陪伴的妹妹。
凱瑟琳很快拆穿了她的計劃,但是出乎安娜的意料,卡瑟琳大方地答應不向母親告密,前提條件是帶她一起去。
“修道院太無聊啦!我都快要被悶死啦!”得知要離家出走,凱瑟琳比安娜還要興奮:“這樣好玩的事你忍心不和我分享嗎?帶我去嘛,我也好奇M先生究竟是什麼人,能把你迷到這種程度。”
在妹妹的軟磨硬泡和威逼利誘之下,安娜無奈帶上妹妹一起出發。
她們先是假借去聖比諾墓朝拜離開聖珍妮修道院,聖比諾教堂的所在地正是正是[聖比諾鎮]——那裡是從維內塔前往帕拉圖的必經之地,也是戈爾德洩露的休息地。
在聖比諾鎮,納瓦雷姐妹等到了前去帕拉圖尋找溫特斯的人。
兩位女士悄悄離開聖比諾教堂,留下一封信和一個能讓納瓦雷夫人窒息的爛攤子,尾隨目標,直至被發覺才亮出“未婚妻”的身份。
此時離海藍已經太遠,而安娜的意志又過於堅定,甚至平靜地說出“我的聲譽已經毀了,若是您不帶我去,我就只能自殺”。
而對方又是很不擅長對付女性的人,只得帶上兩位女士,一路護送到狼鎮。
……
“唉,你好笨啊!”凱瑟琳抱住姐姐的腰:“怎麼這麼好說話?”
安娜沉默不語,房間裡陷入安靜。
見姐姐又不說話,凱瑟琳只好繼續抱怨撒嬌:“我的腿,我那麼好看的腿,都被磨破了!會不會留疤?會不會變得粗糙?我的後背也好痛,肩膀也痛,尾骨也痛……”
兩人最開始是坐馬車。進入新墾地行省之後路不好走,馬車擰斷了軸。兩位女士不得不騎馬趕路,確實太辛苦。
聽到妹妹的牢騷,安娜卻不為所動,反而展露一絲笑意:“不是你自己要跟著來嘛?”
凱瑟琳惱羞成怒,使勁咬了姐姐肩膀一口。
這下才稍微恢復兩人平日的相處方式,凱瑟琳被按在床上教訓,大呼小叫不止。
兩人都筋疲力盡之後,凱瑟琳喘息著,幽幽對安娜說:“唉,其實我也有一點明白了。”
“明白什麼?”
“明白你為什麼會被M先生迷倒。”凱瑟琳抿唇笑道:“雖然你比不上我,但挑男人的眼光還是有一點的,畢竟也是媽媽的女兒嘛。”
“你在說什麼?”
“我本來以為M先生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昨晚看到他,發現他還是有一點點特別的氣度……和海藍的紳士們不一樣的氣度……該怎麼形容呢?”
安娜沒由來生出一絲驚慌:“你不是很討厭他?”
“百聞不如一見,我討厭他,是因為他欺負你。但我現在也有一點點欣賞他呀。”凱瑟琳看著姐姐的耳朵一點點變紅,她最喜歡掌控姐姐的情緒。
她突然抱住姐姐的腰,拉長聲音,吐氣如蘭:“放心吧,我不會和你搶男人的。”
安娜徹底羞紅了臉,使勁推開妹妹:“你在說什麼瘋話!”
凱瑟琳不依不饒,繼續往姐姐身上貼,自信滿滿道:“放心吧,這次我就放過你啦。”
“你給我走開!”
“哼!”凱瑟琳話鋒一轉,氣鼓鼓地說:“我們為一個M先生爭來搶去,豈不是要讓帕拉圖小騷蹄子看了笑話?哼,邊民的小婊子!一點也不知矜持!連有未婚妻的男人都不放過!我們可是維內塔的名門閨秀,怎麼能輸給她!”
說完,凱瑟琳開心地笑著,笑聲清脆又悅耳。
安娜本想訓斥凱瑟琳,但是聽到“小騷蹄子”這個詞,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倒在床上笑著鬧著,突然樓梯傳來急促的“咚咚”聲。
有人在上樓。
安娜和凱瑟琳對視一眼,迅速起身,飛快地整理剛才打鬧時弄亂的頭髮和衣服。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隨之響起的是三次敲門聲。
敲門者似乎很急切,但又不敢太心急,生怕敲門太用力讓屋裡的人不悅。
“納瓦雷小姐和納瓦雷小姐。”一個男聲從門外傳來:“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是M先生。
凱瑟琳坐直身體,收斂笑意,完全不像是剛剛肆無忌憚說出“小騷蹄子”這種話的人,看氣質倒是有了三分愛倫·米切爾的影子。
“請進。”凱瑟琳平穩地回答。
溫特斯推開房門,他看到的不是倒在床上打鬧的姐妹,而是兩位可敬的女士。
他的目光完全被安娜的睫毛、筆尖和嘴唇固定:“對不起,讓你們等這麼久。”
“不,您說錯了。”凱瑟琳掩唇微笑,不失禮貌:“我們沒有等您。”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溫特斯愈發惶恐。
安娜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妹妹後腰上的細肉。
“作為納瓦雷女士的保護人和監護者,我給予你們兩位單獨談話的空間。”凱瑟琳優雅地起身,神情肅穆如同正義女神,令人生出不可侵犯之感。
她的目光彷彿能把溫特斯望到底:“蒙塔涅先生,雖然我的姐姐不求回報,但你也應該知道她為了來到這裡,經歷了多少磨難。所以我希望你尊重她,不要有任何冒犯的舉動。”
溫特斯心虛至極,使勁點頭。
“我走了。”凱瑟琳給了安娜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款款走向門外。
“請您慢走。”溫特斯恭敬侍立。
門緩緩關上,狹小的空間內只剩下一對曾經相隔千里、彼此思念的情人。
但是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安娜還是那個樣子,時光沒有在她的面龐上刻下痕跡,反而讓她增添了幾分成熟的美感。
她還是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美好模樣。
溫特斯卻變了,從精神到肉體都被錘鍛地滿是傷痕。
上一次相逢時,兩人很親密。親密到溫特斯可以伏在安娜肩膀上啜泣,而安娜什麼也不會問。
然而現在的溫特斯沒法再這樣做,他很想緊緊抱住安娜,但他做不到。
一道無形的牆壁隔開了兩人,精神上的隔閡比物理上的距離更加難以拉近。
溫特斯抽出椅子,想坐在安娜對面。
“不。”安娜垂下眼睛,聲音細微而沉靜:“你坐過來。”
溫特斯笨拙地坐到床上,坐到安娜身旁。
兩人有一點點距離,卻又很近,近到溫特斯能感受到安娜的體溫,近到溫特斯幾乎要被月光灼傷。
安娜無聲地把手放在兩人之間,而溫特斯下意識地握住了安娜的纖細的手。
安娜的手很軟、滾燙。但很瘦,面板血肉包裹著骨骼,沒有硬繭的保護。
溫特斯甚至擔心他的手將安娜的手劃傷。
安娜同樣也有一種隔閡感,這令她驚訝又難過。
她來到愛人的身邊,卻似乎拉遠了與愛人的距離。
但是至少他們還能感受到彼此,兩人就這樣握著彼此的手,靜靜地坐著。
安娜小聲打破沉默:“你的腿怎麼啦?疼嗎?”
溫特斯的左腿痊癒很快,他已經不需要拄杖行走,步伐也與常人無異。
可是異樣感仍舊存在,走不了幾步路就會變得痠痛難忍,全靠意志硬撐。
所以他才會變得喜歡游泳,因為在水裡,他的舊傷能暫時緩解。
每個人都以為他完全地康復了,又變回過去那個無所不能的蒙塔涅少尉。
溫特斯不願意也不想解釋,他原以為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種痛苦和折磨。
他也不需要向其他人尋求寬慰,他執著地認為那樣沒有任何意義。
安娜是第一個問他疼不疼的人。
“疼。”溫特斯的淚水不受控制地盈滿眼眶:“真的很疼,一直都很疼。”
安娜俯身,溫特斯想阻止。
但是安娜堅定地告訴溫特斯:“我想看。”
溫特斯的制褲被一點一點挽起,被馬蹄踩斷的左腿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外傷,只留下一塊淺淺的紅印。
安娜的指尖拂過那處暗紅色的印記:“從外面幾乎看不出來有傷了。”
“嗯。”
“可是它的裡面。”安娜的額頭貼在愛人的膝蓋上,輕輕抱住愛人的左腿:“應該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吧?”
溫特斯強忍著眼淚:“嗯。”
安娜放下挽起的褲腿,仔細地撫平上面的褶皺,坐回溫特斯身旁。
這次兩人沒有任何距離,彼此緊緊挨著。
“我不想你留在這裡。”溫特斯看著安娜的髮梢,他不敢直視安娜的眼睛:“鐵峰郡會變得很不安全。”
“你都有白頭髮了。”安娜並不正面回答,她溫柔地環住愛人:“我給你拔一拔好不好?”
溫特斯順從地枕在安娜的腿上,像一隻小狗。
安娜輕輕撫過愛人額角的淺白色痕跡:“這裡的傷,還是沒有長好。”
溫特斯感受著安娜身體的溫度和柔軟,輕輕“嗯”了一聲。
“可能永遠也不會長好了。”
“嗯。”
“沒關係的。”安娜的手指捋過愛人的頭髮:“反正你也不英俊。”
溫特斯有些不安地稍微活動了幾下脖頸。
安娜觸控到愛人的焦慮,輕輕拔掉一根白髮:“不過,還是有一點點英俊的……有人說你的氣度很好。”
“嗯。”溫特斯點了點頭。
“不要亂動。”
“嗯。”
兩人緊貼著彼此,安娜尋找著溫特斯時隱時現的白髮。
“你為什麼不回家呢?你答應過我要回家的。”安娜溫柔地問。
溫特斯一時間思緒萬千。
他想到醫療所外面成堆的殘肢斷臂,想到鮮血淋在臉頰、眼睛裡的觸感,想到戰士們的面孔,想到生活在絕望中還是揣著僅有的幾枚雞蛋來看望他的狼鎮農民,想到被殘殺的聖吉斯谷少女——她還不到十四歲,想到每一個人歡笑著的面孔,他想到很多很多……
但是他沒法告訴安娜,不知道為什麼,他說不出口,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我……我也不知道。”溫特斯苦澀地回答:“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對不起。”
“沒關係的。”安娜抱住愛人,輕輕吻了一下愛人的額頭:“你可以以後慢慢告訴我,我願意聽。你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講給我。”
霎那間,溫特斯的淚水奪眶而出。他的身體顫抖著,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安娜的衣服上,把布料打溼。
安娜沒有詢問為什麼,她只是抱住愛人,默默地流著眼淚。
兩人依偎著相擁而泣,安娜不由自主地輕輕哼起一首歌謠——是她的母親小時候哼給她的歌謠。
“謝謝。”溫特斯小聲說。
“為什麼要謝謝。”
“謝謝你很美好。”溫特斯的眼淚滑過面龐:“真是太好了,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好。”
安娜破涕而笑,使勁揪了一下溫特斯的額髮:“你可真是個壞東西!”
溫特斯也笑了起來。
“那我呢?”溫特斯擔憂地問:“你想象中的我是什麼樣子?”
安娜伏在溫特斯的頭上,輕輕搖晃著身體,溫柔地說:“變了很多,也有很多東西也沒有變。和我記憶裡的你不太一樣,但是我……我仍然……”
門被轟然踢開,凱瑟琳怒氣衝衝闖進客房:“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情話有什麼好說的?倒是趕快進入正題啊!親她啊!你想什麼呢?你也是,他不親你,你倒是主動一點啊!就你這樣,還想打敗帕拉圖小……小女士?氣死我啦!”
溫特斯一瞬間坐正身體。
安娜滿臉羞紅,伸手想要教訓妹妹,卻又想起“未婚夫”還在身邊,不能失態。
“納瓦雷小姐,還有納瓦雷小姐,我這次來還有另一件事想說。”溫特斯輕輕咳嗽一下,向兩位女士道歉:“我必須儘快去一次熱沃丹,今晚就要走。鐵峰郡會變得很危險,如果可以,請您兩位跟著他們回海藍吧。”
“什麼?我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還不到一天,你就又要走?”凱瑟琳氣得快要瘋掉:“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真的在乎我姐姐嗎?她可是把一切都拿給你了!你倒是珍惜啊!”
溫特斯心中也很難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安娜拉住妹妹,溫和地問愛人:“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凱瑟琳聞言震怒,胸脯劇烈起伏著:“好哇,你們兩個這就站到一起了!我……”
“別胡鬧,凱特。”安娜平靜地安撫凱瑟琳:“我在說正事。”
看到姐姐的表情,凱瑟琳下意識變得安靜。
“快則三四天,慢則六七天。”溫特斯下定決心,痛苦地說:“我希望你們跟隨他們回海藍。”
“路上小心,我會等你回來。”
“可是……”
“我已經來了,不是嗎?”
納瓦雷夫人的長女一旦打定主意,就沒有什麼能動搖她。
溫特斯咬了咬牙:“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告訴米切爾夫人和小米切爾先生。”
“謝謝。”
“我走了。”
安娜微微屈膝行禮:“望您一路順風。”
溫特斯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
米切爾宅邸一樓,會客廳裡,另一個俊美的年輕男子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
這位俊美的年輕人不是狼鎮本地人,他穿著便裝,但是軍人的氣質顯露無疑。
他的腰帶胡亂扔在小几上,腰帶上面掛著一柄樸實無華的佩劍和一柄金柄銀鞘的匕首。
“唉。”年輕男子看到溫特斯下樓,嘆了口氣:“我是說服不了你跟我走了,對吧?”
“是的,學長。”溫特斯恭恭敬敬地低頭。
面前的俊美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第三[大維內塔]軍團百夫長、安託尼奧的直屬下級、溫特斯的前輩和戰友——堂·胡安中尉。
“我帶來十二個好手。”胡安中尉大大咧咧地問:“不過聽說你現在很厲害,十二個人也不夠把你強行捆走,對吧?”
“不夠。”溫特斯認真地回答:“至少需要一個重甲百人隊,還要另外配置大量的火槍手。而且只能將我擊斃,不可能有人生擒我。”
胡安中尉把腿架到米切爾夫人珍愛的小几上,咂了咂嘴:“你父親嚴令我把你帶回去,你母親流著淚拜託我把你帶回去。我空著手回海藍,怎麼向他們交代?”
“我會給他們寫一封信,仔仔細細地解釋。真的很抱歉,學長。”溫特斯深深低下頭。
“你那小情人怎麼辦?”
“我想您帶她走。”
“可別,我可對付不了她。我他媽這輩子就沒見過性子這麼烈的女子。”堂·胡安心有餘悸:“她的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那可是來真的。她願意跟我走,我自然會護送她。她若不願意,我可沒本事強迫人家。”
溫特斯心中愈發難過。
胡安仔細打量著小學弟,又望向四周,嘆息著問:“這破地方到底有什麼好?比得上海藍一條街嗎?幹嘛留在這裡?難不成你也愛上了日羊?”
“學長……”溫特斯有氣無力地回答:“求您別開這種玩笑。我有足夠的理由,我不能走。”
“是啊。”堂·胡安站起身,繞著溫特斯轉圈,怪腔怪調地說:“你都是上尉啦!我一個小小的中尉,怎麼能命令上尉大人呢?是不是?”
“學長,您別這樣……”溫特斯愈發卑微。
“得啦!你等著!”堂·胡安冷哼一聲:“我治不了你,有人能治你。在路上的時候我就派了信使,那個人很快就要來了!”
“什麼人?”溫特斯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
“什麼人?”堂·胡安哈哈大笑,快意地說:“你的老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