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又稱北海,貝加爾湖。

歷史上的蘇武牧羊,就在這裡發生。

它是草原最大的一座淡水湖,也是世界最深,蓄水量最大的湖,最深處超過一千五百米。

湖中有二十七座小島,具有獨特的生態環境,淡水海豹是這裡所獨有。

其物產豐饒,岸畔群山連綿,森林蔥鬱。歷來是遊牧民族的大後方,是他們最重要的棲息地。

五月初,草原以南已春意盎然,極北之地卻還沒開化,冰封雪飄。

右賢王沮渠藉在王庭兵敗後,率部往北遷移。

他們一路催馬,不敢有片刻停留,最終來到冰冷之湖。

此時的匈奴因為潰敗,草原上的諸多部族都在北遷,情況紛亂。

往後多日,各部陸陸續續趕來。

大潰敗的好處是讓他們空前團結,安營紮寨後,統一部署。沒有了往昔的爭執,但蒼涼壓抑的氣氛充斥著整個冰冷之湖牧區,所有人臉上都瀰漫著凝重,甚至是驚懼。

當眾多部落相繼趕來,人馬,力量,逐漸增多,人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此時,苣都和左賢王烏致茲到達,與右賢王沮渠藉合兵。

“漢軍至多三五日,就會追過來。”

大帳內,苣都掃視眾人:“我草原諸部已退無可退,若不能擊潰漢軍,將有亡族之禍!”

賬內點著篝火,中間架了一口大鍋,煮的發白的羊肉在濃湯裡翻滾。

七十多個大部族的首領齊聚,人人臉色陰沉。

匈奴的敗亡並不是突然而來,近兩年他們已多次被漢軍擊敗。

實際上從伊稚斜殺了侄子,奪得單于之位那天開始,匈奴內部就埋下了裂痕。

當時就有一部分部落北遷,來到冰冷之湖附近居住,不願再歸屬到伊稚斜帳下。

“我各部力量分散,才被漢人鑽了空子。但這裡是我們的地方,漢軍若敢追過來,補給,苦寒的氣候,都會成為他們的阻礙。”

說話的是綦母氏的族首綦毋磬。

綦毋氏中的一支,是最早遷到北部居住繁衍的部族。

綦母磬身形非常高大,穿著白色的翻毛皮袍,臉色泛紅,腰上彆著在冰雪之地盛行,利於劈砍的厚背刀。

“你綦毋氏這幾年沒和漢軍正面交過手,不知道漢現在的情況。

他們的裝備,兵器都要優於我們,所以能屢次勝過我草原諸部。”

另一部族,洛氏的首領說:“有個叫霍去病的漢將,打仗所攜補給也不多,每每輕裝奔襲,靠劫掠我們的東西來補充消耗。你說的補給,未必能對他形成多大阻礙。”

“洛氏敗在漢人手裡,是嚇破了膽子嗎?”

綦毋磬冷笑道:“我亦知漢人中有衛青,霍去病兩將。

我綦毋氏的綦毋樓蓋,在大單于和苣都大將帳下統兵,便是被霍去病所殺。

但即便漢軍勢強,亦不該對其產生畏懼,連敢戰之心都沒有了,我草原諸部才是真正完了。”

綦毋磬表態道:“漢軍若來,我綦毋氏願聽苣都大將號令,作為先鋒迎戰漢軍。”

有四五個北地的部落,跟著表態。

他們這幾年還沒和漢軍正面戰過,故而保持著很強的戰鬥慾望和部族實力。

“草原是我各部的草原,天塌不下來!”綦母磬道。

眾人商榷後,苣都決定將戰線往南推,主動迎擊漢軍,形成戰略緩衝。

也只有主動迎戰,並獲勝,匈奴各部才有一線生機。

各部商議妥當,便散開各行其事。

帳內只剩下右賢王沮渠藉和左王烏致茲,苣都,北地部落的代表綦母磬四人。

他們面前放著一張冰冷之湖附近的地圖。

苣都忽然從圖上抬起目光,問沮渠藉:“維娜隨你們北遷,現在在哪?”

右賢王沮渠藉面色一沉:

“跑了,去向不知。漢人著實可恨……”

王庭之戰,苣都被霍去病重創。

而後蚩尤一路追趕,始終沒給他喘息的時間。

等到他和右賢王沮渠藉聯絡,告知維娜是奸細,已過了很長時間。

右賢王沮渠藉中了維娜的美人計,知道訊息後,仍不想直接處死維娜。

他打算把維娜養起來,當成自己的玩物禁臠。

他讓人去緝拿維娜,才發現維娜先一步脫身,蹤跡全無。

“維娜對我們各族虛實,分佈,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若跑到漢人那裡,對我們危害之大,難以估計。”沮渠藉道。

“維娜離開前後,可有其他異常?”

見沮渠藉搖頭,苣都道:

“漢人既然來了,首戰最為重要。

若再輸,各部怕是連和漢軍正面作戰的勇氣都將喪失。這一戰,我親自統兵。”

他伸手指了指地圖上的一處位置:

“呼倫亞山口是漢軍北進必經之地,也是我們唯一有險可守的地方。我們就在這裡和漢一決勝負。

傳令備馬,各部立即抽調精銳,連夜行軍,往呼倫亞山口聚集。”

苣都道:“呼倫亞山口,現在是誰駐守?”

沮渠藉:“伱過來之前,我已有所防備,我兒沮渠骨統六千精銳,在呼倫亞山口駐守。”

綦母磬也道:“我綦母等幾支部族,也有五千軍在呼倫亞山口,合共萬餘人。”

苣都神色倏變:“沮渠骨……你們抽調精銳,隨後跟上來,速度要快,我們在呼倫山口匯合。”

苣都話音未落,已失去蹤跡。

沮渠藉得了苣都提醒,也是悚然色變。

他想起之前沮渠骨為了維娜,不惜和自己這個老子起爭執。

而維娜消失不見了蹤跡……雖然還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但情況很可能在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

從烏蘭巴托直線往北,不足千里就是冰冷之湖。

霍去病率軍北推,眼見前方地脈起伏,便知道已經接近冰冷之湖以南的呼倫山口。

匈奴在這裡常年駐軍,視其為要塞。

他們依託山勢,扼守兩山之間的通道,地勢易守難攻。

夜色初降。

漢軍在霍去病率領下,以瞞天過海之術,隱匿行軍,靠近了山口。

趙安稽主動請命道:“侯爺,我的隊伍最善潛伏攻堅,破敵城寨,我帶人摸過去。”

“這次不用那麼麻煩。”

霍去病矚目前方黑黢黢的山口。

狂風從北方吹來,穿過山口,宛若鬼哭。

他催動行軍策,保持隱匿狀態,一路往山口接近。

待漢軍靠近山口後,忽然聞聽前方喊殺聲大作。

駐守的匈奴部眾,似乎發生了內亂,彼此交鋒。

其中一部分匈奴人被同伴攻擊,措手不及,轉眼已是傷亡慘重。

主攻的匈奴兵,在額頭上綁著皮繩,以作區分,悶頭砍殺其他匈奴部眾。

霍去病帶兵靠近,山口處便有一支隊伍迎出來,恭敬執禮:“侯爺,我們的人已經發動,奪了這邊的入口。我軍趁勢殺進去,此地輕易可破。”

董仲舒和公孫弘也隨隊而來,面面相視。

匈奴人叛變投漢了?

臨戰之時,來不及多問,霍去病收了瞞天過海,漢軍策馬便殺入山口的匈奴陣中。

戰火驟起。

復陸支,趙破奴,陳慶,各路兵馬如狼似虎,爭先殺敵。

霍去病並未參戰。

他早有安排,此戰順勢而為,並不難打。

匈奴在冰冷之湖以南,可守之地少之又少。此戰勝,匈奴人的頹勢將愈發明顯。

霍去病駐馬在山口外,不久又有兩道身影先後出現:“侯爺!”

這兩人一個是身形高挑的維娜,另一人是禁軍校尉伊即靬。

他們在此地出現,便和匈奴部眾內亂有關。

有些佈置,是霍去病在王庭之戰以前,就計劃好的。

但打王庭並未用上,遂延續下來,挪到了此時。

繡衣麾下的羅修,就是專門擅長畫皮畫骨,改變形貌那個。

他能把人畫成牛,讓被畫的人自己都覺得自己是頭牛,搶著耕地。

維娜在王庭被破後,隨同右賢王沮渠藉的隊伍遷移,北行路上,身份還沒暴露之前,就和霍去病派來的羅修碰面。

憑羅修的本事,想混進兵荒馬亂,忙著逃亡的匈奴隊伍中,輕而易舉。

他和維娜對上暗號,確定彼此是要接頭的人,然後就開始了讓人瞠目結舌的連串操作。

先是維娜讓沮渠骨來見自己。

沮渠骨被維娜迷得神魂顛倒,都敢和他老子叫板,毫無防備的半夜摸進維娜的帳幕,被埋伏好的羅修和維娜聯袂幹掉。

羅修從那時起就搖身一變,成了沮渠骨。

要是按他的意思,最好直接把右賢王沮渠藉幹掉,自己出面替代,到時匈奴非徹底大亂不可。

憑維娜對沮渠藉的吸引力,找到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並不難,操作性還是有的。

但請示霍去病之後,羅修的計劃被否了。

沮渠藉位高權重,而匈奴並非沒有強者,說不定就有人能看破羅修的隱藏,不確定性太高了。

穩妥起見,才選了沮渠骨,以羅修來替換。

這處山口的佈防,是沮渠骨率領部分王庭北逃精銳,以及其他兩支匈奴大部的兵馬聯合防守。

於是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這其中還有一個人,是禁軍校尉伊即靬。

他數日前奉命離營和羅修,維娜匯合。

當時匈奴各地兵馬北遷,伊即靬本是匈奴人,帶領麾下當年降漢的部分兵馬,融入到化身沮渠骨的羅修麾下,裡應外合,天衣無縫,沒有任何異常。

所以他們忽然發動,這處山口的守軍立即大亂。

漢軍攻下這處冰冷之湖以南的防禦重地,根本沒費多大功夫。

……

苣都意識到不對,深夜南來,想到山口親自檢視。

綦母磬也帶人追了過來。

他們一行人在半路,便聽到斥候來報:“大將,呼倫亞山口的防線,被漢軍所奪!”

苣都體內氣血上湧,眼前一陣發黑。

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隨同他來檢視的綦母磬等人,都露出駭然震驚,難以置信的神色:

“漢軍怎麼能如此快奪下呼倫亞山?”

斥候搖頭:“不知,但呼倫亞確實已落在漢軍之手,駐守營地的兵馬盡數被殺,數千頭顱被梟首懸在山口外。”

綦母磬怒道:“來人,隨我衝上去。漢軍初得山口,陣腳不穩,我們將山口搶回來!”

苣都喝道:“你衝上去,沒半點勝算。我們走,回去佈防。”

苣都率先撥轉馬頭,但心裡已寒意徹骨。

匈奴在冰冷之湖以南,唯一有險可守之地丟失,此後便是一馬平川。

以匈奴人現在計程車氣,和漢軍正面對戰,還有多少勝算?

眼前形勢,連苣都也生出迴天乏力之感。

那漢將霍去病克我……

綦母磬兇狠的盯著遠處的呼倫亞山口,最終還是策馬隨同苣都,準備撤走。

然而就在他們調轉馬頭後不久,後方蹄聲突起!

苣都驀然回頭:“漢軍要連夜搶攻冰冷之湖……”

身後的呼倫亞山口處,漢軍潮水般殺出來,刀兵出鞘。

鐵蹄聲聲催人膽,兵鋒如虎馬如龍!

戰槍的寒光迎著月色,殺機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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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