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想做和要做是兩碼事

這是一張竹製的長弓，弓身上渡著一層黑漆，握柄處還印有燙金的櫻花圖案，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要說和弓最大的特點就是上頭大下頭小了，它的握把處也不在弓的正中間，而是在和弓上下弦的黃金比例位置。

就以中野涼子的這把寸伸（227cm的弓）來說，握把約在本弭（弓末的彎曲處）上86.7cm處。

“來試試看吧。”中野涼子微笑道：“剛才佐美說的「射法八節」還記得嗎？”

加藤悠介點頭。

於是兩人一同走到了射場的最前端，這裡設定了5個木牌，上面寫著從「一番」到「五番」，代表了五個射手行射時站立的位置。

接過中野良子遞過來的和矢，加藤悠介搭弓上箭，將弓弦拉成了滿月，瞄準著28米外的靶子，接著放箭而出。

“啊，落空了……”在後面偷偷觀察佐美沒忍住出聲道。

不過她也沒說錯，箭矢確實射在了草地上。

嗯，姿勢有些不對呢。”中野涼子沉吟著說：“加藤君，和弓借我一下。”

她從加藤悠介手中接過和弓，臉上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接下來由我演示一遍，請注意我的動作。”

“好。”

中野涼子先是朝後走了一段距離，接著做了一個深呼吸，筆挺著背脊。用左手持弓，右手持矢，一步步的邁步走到射場前跪坐了下來。

立弓、轉弓、搭箭。

之後她站起身，兩腳前後分開，將和弓高舉過頭頂的同時雙手開弓張弦，最後讓和矢停留在略低於視線的位置。

整個過程流暢而自然，一舉一動都堪稱完美的展現了東方審美哲學。

加藤悠介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透過剛才的試驗來看，這把弓的拉力應有22公斤，而中野良子不但能拉滿，而且雙手還十分穩定，這種精湛的技術絕非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

5秒鐘後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和矢正中遠處的靶心。

絃聲的餘韻卻依舊縈繞在耳邊，如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看清楚了嗎？”中野涼子回過頭來，微笑著問道。

她站在逆光的方向上，身上帶著幾分出塵的味道，有一種洗滌心靈的感覺。

“很厲害。”加藤悠介由衷的讚歎道。

後面也響起了陣陣的掌聲。

“學姐好帥氣！”

弓道部的成員們皆是目光憧憬的看著中野涼子。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主將少女緩緩開口道。

“弓道里的「正射必中」，不是因為瞄的準而射的準，而是隻要姿勢正確就一定能中靶。”

“將這一點記在心裡，然後再來試一次看看吧。”中野涼子將和弓交還給加藤悠介。

“好。”

……

踏腳、定身、搭弓、舉弓、張弓，腦中仔細回憶著中野涼子方才的動作，保持著精神全集中。

當氣勢和力量到達頂點的時候，加藤悠介放出了這一箭。

啪——

和矢正中靶心。

絃音嫋嫋。

“恭喜你，加藤君。”中野涼子展露出笑容，拿起望遠鏡朝遠處望去。

“……咦？”她輕咦出聲，“弓矢…看不到？”

“嗨嗨～！我去找！”佐美主動請纓，不等中野涼子回話便立刻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後

就見她站在一個垛靶旁朝這邊揮舞著手，高聲道：“找到啦——！”

接著她彎下腰

“好奇怪啊，明明聽到了中靶聲的說？”佐美一邊咕噥著，一邊試圖從地上拾起和矢。

一束橘芒照在了臉上，令她不由得抬手遮擋。透過靶心中間的那個小洞，隱約能夠看見主將的美麗倩影，旁邊則是那個少年。

“穿、穿過來了——！？！？”

尖銳的女聲響徹於道場。

中野涼子的瞳孔縮了縮，而後籲出一口氣。

“真令人吃驚。”她望著加藤悠介說道：“加藤君在弓道上似乎很有才能，要考慮入部嗎？”

聰慧的主將已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並對他發出了邀請。

加藤悠介凝望著自己的手掌，體會著剛才的那種感覺，神色有些猶豫。

片刻後，他長嘆了一口氣，緩慢而又堅定的搖了搖頭，“抱歉，學姐，我不能入部。”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中野涼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明白了，不過還是隨時歡迎你來這邊玩。”

加藤悠介點了點頭，接著轉身離開了弓道部。

正如同一生只有一次的緣分。一次射擊就如同一生一次的“相遇”和“離別”。

作為一個務實主義者，於加藤悠介而言，想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是他優先考慮問題的方式。

◇

週四，午休時間，教師辦公室

“所以，你做了什麼……？”中村勝面露苦笑的問道。

加藤悠介皺了皺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老師。”

“足球、籃球、羽毛球、田徑、柔道……幾乎所有體育類社團的顧問老師都來找過我，而且還不止一次。”

中村勝掰著手指數道。

“託你的福，我已經整個上午都不得安生了，至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吧。”

“挑選社團。”加藤悠介淡淡道。

“就這樣？”

“就這樣。”

“那為什麼他們非要你加入不可？”

“不知道。”加藤悠介停頓了一下，“這裡面有弓道部嗎？”

“弓道部？”中村勝挑了挑眉，“好像沒有。”

“喔，那就是他們太弱。”

“噗……”蓮見佳乃子掩嘴輕笑：“還真是受歡迎呢，加藤君。”

“老師也有點好奇你會選哪個社團了。”

絲綢質地的白色襯衫，領口打著一條繫帶，棕色的長髮垂落在胸前，既有著少女的輕活感，又不乏成熟女性的魅力。

——屬於20過半女性的獨有魅力。

“社團的事情我暫時還沒想好。”加藤悠介回應著蓮見老師的問題，“不過我會盡快決定下來的。”

聽聞他如是說，蓮見佳乃子擺了擺手。

“啊，老師並沒有在催你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好奇，可不要太過勉強自己喔？”

比起叮囑，話裡面更多的好像是出自於關心的溫暖。

“我知道了。”加藤悠介頷首道，將目光移回到自己班導臉上，“中村老師，明天我會準時作出答覆的，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也快要上課了，於是中村勝點了點頭。

“那你就回去吧。”

加藤悠介點了點頭，向門外走去，在離開辦公室前的最後一秒。

“喂，加藤。”

“還有事嗎，老師？”

中村勝擰開寶特瓶瓶蓋，喝了一口咖啡，望著他說道。

“之前的社團我就先幫你回絕了，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記得來找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