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知道皇帝此時的尷尬和羞惱,她笑著抬手揮了揮。

不然他去尋陸昕然的麻煩,示意他到身旁落座。

“怎麼來的這麼早?快過來坐,你突然過來,膳房那邊怕是都還沒準備好。”

太后這話本就是隨口一說,但皇帝想到剛剛聽到的心聲,就又不自在起來。

他之前是被下了降頭不成?

不然怎麼會應下宸妃,在母后大壽的日子裡,改了來榮暉苑的時辰,只為了提早回去同她顛鸞倒鳳?

他什麼時候如此昏聵,連母后都不敬重了?

皇帝心中閃過瞬間迷茫,落到唇邊的話卻變成:“這段時日一直在忙江南水患,許久沒有去永壽宮陪您,今日您大壽,兒子自是應該多陪陪您。”

太后笑著點頭,就如之前的心聲從沒聽到過一般,慈愛的說著。

“母后好著呢,你是個好皇帝,忙朝堂上的事是應當的,江南又有水患,不知多少百姓要逃難餓肚子,這事是要上心處理好才行。”

太后給遞了臺階,皇帝心頭終於沒了之前的尷尬。

只視線落向宸妃時,疑惑間夾起遲疑。

之前宸妃小產,所有證據都指向皇后。

他又因心中對皇后存著猜忌,便沒有細查直接認定是皇后所為,還訓斥了她一番。

若當真同皇后沒有關係……那他這些年是不是讓皇后受了不少這樣的委屈?

【皇帝這是什麼眼神,這麼多人在呢,他不是最後一點顏面都不打算給皇后留吧?】

【皇后這麼風光霽月的人,這些年不停的被他冤枉訓斥,都沒心理扭曲心懷怨恨,他還要怎麼樣?】

【哎,皇后真可憐,當年怎麼就想不開呢,如果嫁給祁將軍,現在還在大漠裡騎馬呢,多自在啊。】

何必在這深宮裡做怨婦。

【哎,皇帝配不上她放棄一切的勇敢和愛慕。】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誰認真誰就是傻子。】

皇帝:“……”

他眯眼看向躲在家人身後的陸昕然,小丫頭還是老實本分的模樣。

太后被人說了兒子,心頭沒有半點不悅不說,還覺得格外暢快。

兒子自從做了皇帝就變成負心漢,這些年行走後宮,行事越來越荒唐。

這丫頭要真能罵醒他,就再好不過。

皇后從聽陸昕然提起他年輕時的往事,人就有些恍惚。

少年時的種種,她死死壓在心底早已不敢碰觸。

她都要忘了自己也曾有過鮮衣怒馬的時候。

如果當年嫁給祁遇……

她眼底浮出霧氣,又死咬著舌尖死死忍下。

宸妃總覺水榭之中氣氛有些古怪,她微嘟著嘴眨動著大眼睛,怯怯的起身去向太后請安。

“臣妾見過母后,母后萬福。”

“母后?”

太后嫌惡的白她一眼,只覺自己大壽的日子裡看到她這矯揉造作的模樣實在是晦氣。

“你現在身份還不夠喊哀家一聲母后,還是稱我太后娘娘吧,什麼時候皇帝讓你做皇后你再來喊哀家母后。”

宸妃被她如此直白的落了面子,身子搖晃,委屈的看了眼皇帝。

太后眉頭擰得更深:“行了,這是覺得哀家欺負你了?皇帝這麼寵你,沒準要不了多久這皇后的位置就是你的,到時候哀家跟皇后一起去受皇陵就是了。”

“你退下!”

皇帝一聲呵斥,忙緊張起身跪在太后面前:“母后何出此言,您折煞兒子了。”

太后複雜的看著他,有心就此揭過給她一個臺階,餘光掃到神容恍惚的皇后又忍不住心疼。

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幽幽出聲為皇后撐腰。

“皇帝,這些年盡心守在哀家身邊的是誰,你心裡清楚,哀家離不開她。”

皇室無法和離,皇后從嫁入宋家那日起,就只能是宋家婦。

她知道皇帝這些年被宸妃迷了心,她管不了,只能盡力為皇后維繫最後一點體面。

至少要讓今日所有在場的臣婦知道,皇后就算不得皇帝的歡心,也還有她。

太后眼中的失望,還有皇后死撐著不願落淚的模樣,讓皇帝心中極不是滋味。

他在她們眼中就當真如此糟糕是個負心人不成。

【皇帝這還……委屈上了?】

【許諾皇后會真愛她一生,結果成親沒幾年就設法奪了她父兄手中的兵權,之後還不放心每次去皇后宮裡都偷偷用藥,就怕皇后有了身孕。】

【宸妃敢如此設計皇后,不是他給的底氣嗎?】

【連太后都看出他滿心都想廢后……哎,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夠了!”

皇帝一聲怒吼,直直看向陸家眾人所在的方向。

“來人!”

“皇帝!”

太后同樣憤怒起身,“你可還記得這是我的壽宴!可還記得我是你的母親?

“你提早過來就為了能早早回去陪宸妃,如此荒唐,在你心裡我連個嬪妃都不如。

“現在又想做什麼?是想讓我先皇后一步,去守皇陵是嗎?你如此威風,今日這壽宴也不要辦了!”

太后氣得一掃桌上茶碗,瓷器落地發出清脆碎裂聲。

皇帝閉了閉眼,“母后,您這是要逼兒子嗎?”

為了一個能探得人心的妖孽威脅逼迫自己的兒子?

“逼迫?”太后怒極反笑:“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被個女人勾得魂兒都沒了,這麼心疼,你今日又何必過來!”

好好的一場壽宴,被個晦氣的噁心玩意兒徹底掃了興致。

太后嫌惡的又掃向宸妃,宸妃怯生生的,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縮著肩膀試圖躲到皇帝身後。

他這般,皇帝下意識的就側過身子將人擋在了身後。

【嘖,一把年紀玩純愛,連老孃要氣暈過去了都不管,可真是大孝子。】

【可惜,人家小白兔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上位做皇后,然後扶持孃家,嗯,再吹吹枕邊風讓一起長大的竹馬可以位極人臣,以後總能尋到機會跟她在後宮幽會。】

【哎,看看宸妃再看看皇后,不被偏愛的人呼吸都是錯的。】

皇帝側頭看著身後怯懦甜軟的宸妃,第一次對自己的心生出動搖。

太后這一瞬像是蒼老了二十歲,她死死捏著老宮人遞來的手臂。

“皇帝,不如咱們今日就好好審一審宸妃這件事吧,哀家來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