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的笑容頓時就僵在了臉上。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沒有開口。

容逸垂了垂眼眸,而後又抬起看著她,忽的一笑:“我就隨便說說,看把你嚇的。走吧,進屋喝茶。”

說完這話,他當即轉了身,抬腳朝屋內走去。

衣袖,卻被拉住了。

容逸站在原地,垂了眼眸,沒有回頭。

楚昭昭紅了眼眶,連眨了兩下眼,才忍著沒讓眼淚落下來,哽咽著啞聲道:“真的……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容逸垂眸看著地面,低低嗯了一聲。

隨後,他又用輕鬆的語調道:“剛剛我真的說著玩的,你不必放在心上,當我沒說過就好,我只是……”

“我願意。”

楚昭昭拽緊了他衣袖,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看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認真道:“容逸,我願意。”

聽得這話,容逸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她已經淚眼婆娑的模樣,啞聲道:“你真的……”

“嗯!”楚昭昭重重點了點頭,哽咽著,認真的點頭:“我願意的。”

容逸靜靜地看著她,過了許久,他揚起一個笑容來:“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他抬腳上前來到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珠,微笑著柔聲道:“昭昭,有你這句話,我就很知足了。”

“不。”

楚昭昭一把握住他的手,看著他啞聲道:“容逸,不要什麼就夠了。我知道你這麼說,就代表你真的這麼想過,你那麼行事嚴謹的人,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便代表著,你真真切切的想過、期盼過。”

她控制不住自己,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楚昭昭緊緊拽著他手,認真的看著他,希望她的認真,他能夠看見:“我知道你覺得自己自私了,甚至是有些卑劣了。可你連自私和卑劣,只在第二日醒來便了無痕跡的夢裡,都不願意傷到別人,怎麼能稱為自私呢?”

容逸張了張口,剛要說話,楚昭昭卻急忙打斷了他:“再說我,我沒有覺得任何勉強,答應的也是心甘情願,你沒有為難我,更沒有讓我覺得委屈求全。恰恰相反,我……”

她深深吸了口氣,才沒有哽咽到說不出話。

“我……我很高興的容逸,我很高興,你有想做的事情,你有自己的心願,我很高興,幫你完成心願的那個人是我。”

說完這話,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撲到他的懷裡,哭著道:“容逸,如果可以,我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知曉你的心願,你該早點說的,這樣……這樣我們就能多一些時間相處,而不是……”

她已經泣不成聲,剩下的話根本沒有辦法說完。

她多想他能夠早點說出他的心願,而不是到了最後,到了只剩下一兩日,甚至沒有第二個夢境能夠陪伴他。

楚昭昭埋首在他懷中,哭的不能自己。

蛇母的離開,已經足夠讓她心痛,而現在,她又要再一次面對別離。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容逸一旦用因為占卜之術離開,他的靈魂便會消散,即便是萬宗本體,也無法留下一縷殘魂。

他若走了,那就是真的走了。

即便世間有千千萬人,與他相似,那也不會是他了。

容逸緊緊的抱著她,輕輕摸著她的頭,啞聲道:“我還是自私了,原本,我該騙著你,直接幻化出成親的場景,讓你不知不覺走過那些成親的流程。可是我自私的想讓你知道,自私的想讓你記得我。”

他不想,當真在她心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許多年後,當她嫁給旁人的時候,回想起他來,只是債主,和短短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好友。

他希望在她心裡留下痕跡,在她的記憶裡,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希望,在她往後千千萬萬的歲月裡,他是特別的那個。

所以他說出來了。

他分明可以悄無聲息的離去,卻因著自私,還是提前告知了她。

他自私到,寧願看著她傷心,寧願看她心痛,卻也要她記得他。

楚昭昭在拼命搖頭。

他的意思她明白,可這樣怎麼能叫自私呢?

難道犧牲就該默默無聞麼?難道離開就該悄無聲息麼?難道付出的那個,就該無慾無求,笑說一句,你們把我忘了,好好活下去麼?

活著的人是可以好好活著,可犧牲的人,憑什麼變成了幸福的基石,卻要被漸漸淡忘呢?

就像夫妻,恩愛非常,一方去世之後,另一方連百日都沒過,便另娶再嫁。

美其名曰,她/他若再天有靈,定會希望我過的好,定會希望再有個人陪伴我。

可人性是自私的,嘴上說的卻未必是心中想的,故去的那個人,真的不希望你記得他/她麼?

他們希望的,他們只是愛你勝過了愛自己,將自己的真實想法掩下,想要你幸福罷了。

若有可能,誰不希望自己所愛之人,會永遠記得自己,誰不希望,自己在所愛之人的心裡,是最特別的那個呢?

楚昭昭哭的眼睛都腫了,她閉著眼啞聲道:“容逸,給我一個驚喜吧,將你幻想過的場景呈現出來,讓我看看到底能有多好看。”

容逸垂眸看著她,低低道了一聲:“嗯。”

他緩緩閉上眼,周遭的場景在一點點變幻。

白晝變成了華燈初上,一盞盞燈憑空出現,而後點亮。

燈盞上貼了大紅的喜字,火紅的燈盞,映照著白牆黛瓦,將整個容家籠罩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之中。

嘈雜聲響起,一個個人憑空出現,他們都穿著喜慶的衣裳,面上帶笑,談論著這場婚事。

楚昭昭和容逸身上的衣衫也變了,變成了紅色的喜服。

楚昭昭頭上戴上了華麗的鳳冠,身上的霞帔精緻名貴,每一處都透著精美。

一個婦人的聲音急急響起:“哎呀!成婚之前是不能相見的!少主你也真是的,即便是在容家成婚,也不該這時候過來,成何體統!”

她說著便上了前,拉開楚昭昭和容逸,朝容逸瞪眼道:“新娘子還沒上妝呢!少主您該去外間等著,該有的儀式半點也不能少了,新娘子也不是你隨隨便隨便就能娶走的!”

楚昭昭睜開眼,便對上了容逸含笑的眼眸。

他深深的看著她,溫柔的笑著:“乖,你去梳妝,等著我來娶你。”

楚昭昭忍著眼淚,擠出一個笑容來,認真道:“好,我等你。”

容逸微笑著走了,楚昭昭被喜婆攙扶到了屋中,開始為她梳妝。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場景是那麼喜悅,吉祥話是那麼動聽。

可是……

楚昭昭卻再也沒等到容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