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會呼吸的痛

呼，吸，呼，吸，呼，吸，呼……

跑到第六圈的時候，許哲有了種錯覺，就好像自己的雙腿變成了賽博義體，感受不到疲憊了，只有無盡的麻木。

倒是胸腔裡的感受無比鮮活。心臟跳得愈發劇烈，肺也在疼，每一口吸進來的空氣似乎都隱約摻入了甜味。而氣管以上，從喉頭到嘴唇，似乎都已經乾透了。

那個五班的對手依然在他前面，但距離越來越短。從許哲的視角看，好像自己再加快幾步就能趕上。

但許哲並沒有再加速，不是不想，是真的加不動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跑道邊上又聚起了好些人。他們有的在歡呼，有的在叫嚷，但許哲聽不清具體喊的是什麼。那些吵嚷混著他自己的呼吸聲，變成了每一步落地時的背景音。

直到有兩位老師在還有半圈的地方拉起了終點線，許哲才意識到，原來已經到最後決勝的時候了。

意識到了這一點，身體裡忽然又湧出一股力量。不多，但足以讓他把步子邁得更大一些，更快一些。

前面的那個對手卻沒有加速。

距離越來越近，直到許哲從他身旁超過，才發現這哥們喘得比自己還重。甚至用不著扭頭看，光是聽都聽到那彷彿從肺裡抽出的聲響。

超車之後，歡呼聲似乎更響亮了。

許哲越跑越快，將對手甩在了身後。

然後撞線。

終點線是一條紅色的帶子。正面撞上它的時候，許哲還下意識繃了一下腹肌，不過那輕飄飄的觸感很快就讓他意識到，其實並沒有特意繃緊的必要。

撞線的觸感輕飄飄的，而獲得了三千米跑全年級冠軍這事，同樣沒有什麼實感。

許哲彎著腰，雙手扶著大腿，就聽到許多人衝著自己圍了過來。

文浩忍不住拍了怕他的肩：“牛啊，你這也太厲害了！”

許哲：“別拍，別動我……”

文浩小心翼翼地撒手：“哦哦，好，你悠著點。”

高雪飛也湊了過來：“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一開始我跑那麼快，是幫你耗敵人體力吶？”

許哲笑了一下：“你現在才想明白？”

高雪飛：“我……靠！”

此時圍到許哲身邊的基本都是男生，畢竟女孩子臉皮薄而且跟他不太熟，班裡跟他最熟的宋星葉臉皮更薄。至於唐凌菲，她都不是七班的人，此時湊上去未免有些奇怪。

但真正奇怪的來了。

一位英姿颯爽的初三學姐，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闖進了冠軍身邊的人群。

這些男生注意到了學姐，先是愕然，繼而下意識讓路。

就算不說顏值和氣勢什麼的，光是那身初三校服就有點唬人，讓學弟們還以為是校運會的幹事呢。

沈嵐走到許哲面前，遞上了礦泉水，落落大方：“恭喜啦，現在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許哲遲疑問道：“給我的？”

沈嵐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輕笑著反問：“要不然呢？”

許哲停下腳步以後就感覺有些熱。於是他擰開礦泉水瓶，先往腦門上倒了些水，再喝兩口，感覺就舒服多了。

沈嵐：“衣服溼了沒關係嗎？”

許哲：“早就被汗打溼了，無所謂。”

這時許哲注意到，周圍好像變得安靜了許多。他環目四顧，就看見男同學們都看愣了。而稍遠一些的女同學們似乎全都興奮了起來，正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因為三千米跑而近乎空白的大腦，漸漸找回了正常的思緒。於是他意識到，此時此刻，沈嵐給自己遞水這事，大概要成為全班乃至全年級的談資了。

他又看向面前的學姐，目光裡透著疑惑。

沈嵐：“有什麼問題嗎？”

許哲：“呃……”

他有點想問‘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沒辦法，這方面的事情實在超出了前一世的經驗範疇，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沈嵐似乎看出了他的侷促，淺笑著說道：“我剛才路過看到伱在跑，就買了瓶水過來看看。正好碰上你第一個衝線，所以過來祝賀你一下。怎麼，不行嗎？”

許哲撓了撓頭：“當然可以，呃……謝謝。”

一群人圍著自己，本來就已經讓他不太習慣了，要是再加上‘戀愛’之類的因素，那就更是足以造成大腦空白，當場宕機。

現在聽到學姐這樣的解釋，他自然心安了不少。

沈嵐：“那就週六上課的時候再見咯？”

許哲：“好，週六再見。”

沈嵐擺了擺手，微笑著轉身離開。

周圍的初一小男生們，依然是自覺地給學姐讓出了行走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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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葉和唐凌菲站在稍遠處，但也足以看清人群中的那一幕了。她們看到，沈嵐走到許哲面前，遞水，然後笑吟吟說著話……

“你還沒看出問題嗎，菲菲？我們不知道許哲對那個學姐是什麼態度，但是毫無疑問，學姐喜歡他！”

宋星葉如此說著，側過臉一看，就見唐凌菲眼神發直，小臉上滿是茫然的神色。

她又追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唐凌菲卻喃喃著：“我不知道……”

宋星葉深吸一口氣：“菲菲，如果許哲跟學姐真的談戀愛了，你會開心嗎？”

唐凌菲：“我們才初一啊，這種事是不是太早了……”

宋星葉：“別忘啦，你自己跟我說的，這種事太正常了，每個班都有。”

唐凌菲沉默了。

這時，她倆注意到沈嵐跟許哲只是說了幾句話，便揮了揮手轉身離開。那雙手放在背後漸漸走遠的步伐，都顯得那麼灑脫自然。

宋星葉忽然又說：“如果你說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那等下有空的時候，我們去問問許哲，看他是怎麼想的吧？”

唐凌菲點了點頭。她此時也很想知道，許哲這個當事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儘管不久前才調侃過他是不是和學姐關係特殊，然而，當這個特殊的關係真擺到眼前，唐凌菲卻感覺胸口悶悶的，不知道為什麼，就連呼吸都有點不通順，就好像……

從小到大最心愛的玩具要被別人搶走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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