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聽荷跟著小丫頭進了青松院,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前廳的擺設。一色的黃花梨木桌椅,木製紋理細膩。前廳正中掛著一副金玉鑲嵌的字,字跡瀟灑俊逸。又從偏廳出來個小丫頭對著領著顧聽荷來的小丫頭耳語幾句,其中一個小丫頭朝著正在看字畫的顧聽荷走了過來。

“王妃,竹姑娘今日身體不適,還未起身。姑娘想請王妃到偏廳一敘。”

聽了小丫頭的話,麥冬眉頭一皺道:“大膽!王妃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竹姑娘不起身想迎,還要王妃親自過去不成?”

那小丫頭迎迎一禮,不卑不亢道:“我們姑娘身子不太好,每次王爺來都不讓姑娘起來迎的。”

“你!”

麥冬怒目封著面前的小丫頭,剛要再說話就被顧聽荷攔了下來。

“竹姑娘既然身體嬌弱,還是不必起身了。你帶路吧,本王妃去看看她。”

小丫頭挑釁般看了麥冬一眼,又笑著對顧聽荷道:“王妃請隨我來偏廳。”

顧聽荷拍了拍麥冬的小臂以示安慰。梳著多鬟髻的小丫頭領著顧聽荷往偏廳走。

一進偏廳就能看到裡面擺著一組鑲青白色玉瓷面的茶几,茶几上是一套清雅的蓮花狀茶具。

後方布了一張紫檀木大床,其上懸著層層疊疊的菸灰色紗帳,帳前垂著如意紋鏤空銀球。

朦朧的紗帳後面透出一個朦朧的身影,似是聽見外面的動靜床上坐著的少女把手中的書放下。

顧聽荷瞅著床上的少女似乎要起身,趕忙快走兩步掀開紗帳一把將少女按坐在床上。

“竹姑娘身體不好,就不必起身相迎了。”

竹姑娘輕咳兩聲:“咳,咳,謝王妃體諒。”

顧聽荷不動聲色打量著面前的少女,她的面板格外白皙,巴掌大的小臉更給她增添了一種柔弱之感。

“王妃初來王府本來該我前去請安,剛巧這幾日我不太舒服,咳,咳。”

竹姑娘說著說著又咳起來,這劇烈的咳彷彿要把肺腑都咳出來。

顧聽荷用手帕掩住自己的鼻子道:“竹姑娘這咳疾有多久了?可是找人看了?”

“勞煩王妃掛心,王爺安排了御醫定期幫我檢查。府中也為我這病養了幾個民間專治咳疾的神醫。”竹姑娘說著說著便臉紅起來。

顧聽荷吃驚道:“竹姑娘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是咳得喘不過氣來?”

竹姑娘一時之間有些無語。這個女人怎麼聽不懂她話裡的暗示?

顧聽荷假裝沒有看到竹姑娘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她笑著道:“王爺也真是的,明知道竹姑娘身子不好,還麻煩姑娘管家。”

“不過現在我既然來了,日後王府的中饋就不麻煩竹姑娘了。”

竹姑娘臉色變了變,面前的這個女人是王府的正經主子。她如果要自己交出管家之權,自己是沒辦法拒絕的。可是……

竹姑娘勉強笑了笑:“我聽聞王妃在出嫁之前並未跟著長輩學習管家。”

“不如王妃先向家中的管家學習如何管家之後,我再將中饋慢慢交還給您?”

“誒。”顧聽荷感動的拍了拍竹姑娘漏在被子外面的手背,然後道:“我雖未學習過如何管家,但也可以慢慢學。”

“姑娘身體抱恙,我還這樣麻煩姑娘恐怕王爺回府之後會責怪於我。”

竹姑娘咬了咬牙,感覺自己有些上不去下不來。其實她的咳疾一年前就被關晏如請來的神醫控制住了。

只是那神醫在留下一個療程的藥丸之後,便雲遊江湖去了。是故,她一直裝著咳疾未愈。府上的那些庸醫倒也沒有發現。

顧天河一直笑眯眯看著竹姑娘。彷彿在等她給自己一個回答。

竹姑娘思考片刻之後,實在找不到可以拒絕顧聽荷的理由,只好咬牙說道:“管理王府的中饋並不是一件小事,我先將附中的一部分賬本交還給王妃。”

“如果王妃能夠打理好,我在將其他部分交還與您。”

顧聽荷點了點頭,她也沒指望今天來這一趟能讓這個所謂的竹姑娘將所有的權力交出來。

“先把王府上的所有鋪子和莊子的賬本,以及大廚房採買的賬本交給我吧。”顧聽荷又心疼的看了一眼竹姑娘。

“我實在是心疼姑娘這身子,不然我也不一下要這麼多了。”

“這管家之事這麼累,要不是為了姑娘我也著實不想插手。”

竹姑娘閉了閉眼,這個顧聽荷著實是臉皮厚明明是來奪權的還說的這麼好聽。

不過她也實在是沒有理由,再次拒絕顧聽荷了。

“去給王妃把賬本拿過來?”竹姑娘吩咐身邊的小丫頭。

這小丫頭從剛才帶顧聽荷進來的時候就擺出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這會看著顧聽荷三言兩語就說得自己主子要交出手中的管家之權更是心中忿忿。

小丫頭這會站在偏廳門口,彷彿沒有聽見竹姑娘的吩咐一般。

竹姑娘皺了皺眉,聲音冷了些再次道:“還不快去把帳本拿給王妃?”

“是,姑娘。”小丫頭見竹姑娘臉色不善,這才不情不願的行了一禮出去了。

竹姑娘朝著顧聽荷抱歉的一笑說道;“讓王妃見笑了,我向來待人寬和這院子裡的丫頭也叫我慣壞了。”

顧聽荷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我平日裡也是慣著我那兩個丫頭的,不過她們兩個有自知之明,從不敢給我擺臉子,也不敢跟我使什麼小性子。”

顧聽荷無視竹姑娘越發黑沉的臉色,悠悠道:“聽程管家說,竹姑娘已經在府上住了三年有餘。本王妃倒是從沒聽說過王府還住著一位姑娘。不知道竹姑娘和我們南平王爺是什麼關係?”顧聽荷觀察著竹姑娘的臉色問道。

竹姑娘被顧聽荷這一句我們南平王爺震的心魂晃了三晃。

竹姑娘勉強鎮定住,做出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輕聲道:“我一個姑娘家實在是不便明說,王妃還是等王爺回來之後親自問問王爺吧。”

顧聽荷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竹姑娘沒在多問什麼。

將賬冊拿到手之後顧聽荷便領著連翹和麥冬徑直去了廚房。在去廚房的路上,連翹忍不住憤憤不平道:“一個姑娘家家沒名沒分的在王府待了三年,真是不知廉恥。”

顧聽荷白了一眼小丫頭:“禍從口出,慎言。”

三人抵達王府大廚房的時候正是準備晚飯的時候,廚房一眾人忙得熱火朝天。顧聽荷走進去轉了一圈,招手讓一個剛提完水的小廚娘過來。

小廚娘十三四的年紀,見有人朝她招手蹦蹦跳跳就過來了。

“廚房的管事在不在?”顧聽荷笑著問道。

小廚娘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裡間一個躺在搖搖椅上的身影道:“方管事在裡間休息呢。”

顧聽荷朝著連翹使了個眼色,小丫頭馬上會意朝著裡間就走了過去。

“方管事,方管事?”連翹伸手拍了拍睡熟的方管事。

“誰?誰啊,吵我睡覺。”方管事皺了皺眉頭,伸了個懶腰這才睡眼惺忪的看向面前的人。

“我是王妃的貼身丫鬟,王妃請方管事過去。”連翹皺著眉頭看向面前這個肥頭大耳的男人。

“王妃?”方管事一激靈從搖搖椅上爬起來。

顧聽荷此時已經坐在廚房外面的石凳上,等著方管家出來。連翹領著方管家走過來的時候,她正在裝模作樣的看賬本。雖然,這古人寫得字十個她有四個不認識,但是勉強還是可以看得懂。

“小人方和志,不知王妃找小人有何貴幹。”方管事站在顧聽荷面前,滿臉堆笑。

“我既然已經入了王府,王府中的事情我自然是事事過問的。”顧聽荷抬了抬下巴示意方管事坐下。這方管事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顧聽荷對面的凳子上。

“方管事在王府當差有多久了?”顧聽荷隨意問道。

“小的是府上的家生子,我爹幹不動之後我就接了我爹的班。到現在也有二十多年了。”

“既是王府的家生子,想必方管事是個極懂規矩的了?”顧聽荷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小的辦事向來是妥妥帖帖的,王妃可以放心。這廚房交給小的,絕對沒有問題。”方管事拍了拍自己胸脯,保證道。

顧聽荷嗤笑一聲:“方管家是讓本王妃放心你一定會利用自己的職位中飽私囊嗎?”

方管事大驚。

“王妃這是何意?小的對王爺對王府都是忠心耿耿,王妃莫要冤枉小的。”

“冤枉?這賬本上寫的清清楚楚!”顧聽荷把賬本摔在地上,風一吹賬本嘩啦啦翻動了幾頁。

“六月採買雞蛋一百斤,羊肉一百斤,豬肉一百斤......一共花了五百兩銀子。王府就王爺一個正經主子,一個月食材就吃了五百斤?”顧聽荷擰著眉頭看向方管事。

方管事心裡咯噔一下,廚房的賬本之前是在程管家手裡三年前交給青松院那位之後就沒人仔細查過賬。一開始他還認真做做假賬,後來發現青松院那位基本不看廚房的賬之後就大膽起來。

“王爺,王爺時常會讓廚房給手下計程車兵們做飯,食材我們向來是買多些的。”方管事現在只好硬著頭皮往下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