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誠和陳局長並不熟,也不會幼稚到認為,陳局長真是賞識他的才華,才特意到此說這番話的。

陳局長今早這麼一介入,許誠的副校長一職算是板上釘釘。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只是莫名承陳局長這個情,受這個恩,讓他感到不安。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得了這利,是要還的。

他現在完全搞不懂,他能給陳局長還什麼。

“老許啊,你可藏得真深呀。”

馮學祥突然冒出的話,讓許誠摸不著頭腦,“馮校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馮學祥拿指頭點著他,“裝,還在給我裝。”

許誠一臉問號,“馮校長,真是冤枉,我沒裝,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馮學祥還是一臉不信,輕笑一聲,“你知道老陳大清早跑我這來幹什麼嗎?求我說媒!”

他感慨地抹一下沒剩幾根頭髮的頭頂,繼續道:“老許啊,老陳託我,給你家丫頭說媒,你知道是誰家託的他嗎?”

許誠的手心開始冒汗,想說的話在嗓子眼裡打轉,硬生生被他憋回去,最後出口變成:“誰家?”

“誰家?明家,咱們衛城人都知道的那個明家,老陳說,是明家老爺子明志親自發的話,他兒媳婦周蘭親自找得老陳,讓他想法,給她兒子明銳和你女兒許知宜保這個媒。”

“老許呀老許,這潑天的富貴就這樣澆到你頭上了,高興吧。”

一時間,許誠不知該如何反應,望著馮學祥,雙眼發直。

昨晚聽老吳說,他是持懷疑態度的。

畢竟當事人,也就是他女兒許知宜,這些天沒給他們說過隻字半語,極大可能,就是一場烏龍。

他也覺得,這等好事,不可能輪到他家。

可是,今天,完全不一樣。

明家長輩正式託人說媒,這意味著,這門親事,要拿到明面上說。

這事,不會是烏龍,成真了。

“老許,老陳說,兩個孩子都見過面了,明銳很鐘意你丫頭,要是你們這邊也願意的話,明家想盡快把這個婚事定下來,老許,給我個面子,今天晚上,和明銳的父母先見個面,吃頓飯,如何?”

許誠又被驚到,“定婚事!這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馮學祥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緩緩道:

“能不急嗎?明銳今年都32了,算算他從咱們衛城中學畢業都14年了,他奶奶今年剛過完80大壽,爺爺也82了,早就盼著明銳快點結婚,好在有生之年抱上重孫子,實現四世同堂的佳話。”

“好不容易,他們這個唯一的孫子,鬆口說想要結婚了,想娶的姑娘,還是咱們衛城姑娘,能不趁熱打鐵,把這個婚事早早定下呀?”

許誠恍然大悟,隨即猶豫道:“可是……”

“別可是了,老許,我下午就去局裡,把推薦你當副校長的表格交給陳局長,順便告訴他,今晚他組的這個局,你和弟妹會準時出席。”

“老許啊,誰能有你這麼大的面子,局長親自張羅,未來的親家,一個是原市國土局局長,另一個是退居二線的前省水利廳廳長,就連我這個校長,此次飯局上,都只能算是打雜坐陪的,真是令人羨慕啊。”

此話一出,許誠再說不出拂他意的話,只得點頭答應。

出了校長辦公室,李子娟的電話打過來,許誠接起來,沒等她說話,就道:“子娟,我這會要去上課,有什麼事,等我中午下班回去再說,小安下晚班了嗎?”

李子娟:“下了,正在睡覺。阿誠,你先去上課吧,回來再說,哎,知宜這丫頭……真是一言難盡。”

許誠嘟囔一句:“一言難盡的還在後面呢。好了,子娟,掛了。”

李子娟掛了電話,坐在沙發上長噓短嘆。

這真是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啊。

事情還得回到杭城師範大學,幾天前。

報到那天,送走蘇映雪,許知宜趕黑回到宿舍,見到了她的其他三個舍友。

她們這個宿舍的人,是不同地區“碩師計劃”的鄉村教師,工作三年後來讀研,大家經歷相同,有很多共同話題,幾天相處起來,還挺融洽。

報到當晚,大家長途奔波,真累了,十點半一過,一商量,集體熄燈,睡覺。

能遇到作息時間相同的舍友,是件極其幸運的事。

剛開始,許知宜躺在床上,還覺得有點燥熱,本來想趁睡覺前好好合計當天發生的事,怎耐實在太困,頭一沾到枕頭,要想的事還沒開頭,就著了。

唉,天大地大睡覺最大,沒有什麼事,急到等不到明天的太陽,管他呢,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明天還有24個小時呢。

次日是週一,直接開課,許知宜沒有任何過渡期的不適,很快投入學習。

她對學習之事有本能的危機感和緊迫感,生怕自己浪費一點時間,少學一些,就會被別人甩到最後。

唯有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用更多的功,才讓她感到安全。

她所求的並不是超過誰,只要能跟上大家的腳步,不被新同學新老師看出她笨,就很開心。

時間很快到週三。

週三下午沒課,許知宜午休到1點50起床,趕兩點收拾好,準備到學校畫室,練三個小時的畫。

練畫是她每天必做的事。

對面床鋪的舍友丁思月可能被她的聲音弄醒,拉開床簾,探出頭,睡眼惺忪道:

“許知宜,你又去學習啊。拜託,這才剛開學,沒必要這麼卷吧,再說,咱們和其他的碩士研究生不一樣,來這就是混個文憑,用不著這麼拼。在這就待一年,成績再好,也沒獎學金,何必呢。”

丁思月說的沒錯,依照規定,杭師大“碩師計劃”的研究生不設獎學金。

許知宜沒接她的話茬,露出一抹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思月,打擾你午休了,我這就走,你繼續睡。”

輕輕關上門,許知宜離開宿舍。

時間太早,畫室裡並沒其他人,許知宜展開畫板,準備好素描筆,沉思一會,開始下筆。

隨後,畫室的門開了又關,來了一波人,又走一波,都入不了許知宜的眼。

杭城是個多雨的城市,午後三四點,下了一場太陽雨,噼裡啪啦的,還伴有雷聲,也入不了她的耳。

沒辦法,她能力有限,一次只能做一件事,根本沒能力三心二意。

這一坐就是三個多小時,等畫完,起身伸展筋骨,放眼望去,畫室裡還是她一個人。

一下午,她完成了一張人物素描。

她站立著,捏著自己發酸的後脖頸,端詳自己的畫。

別說,畫出了她三天前見到的明銳模樣。

畫一成型,她心裡也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