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樓那次,明銳真沒把許知宜和12歲的那個漂亮芭比娃娃對上號。

只覺那雙桃花眼好看,似曾相識。

真正記起來,是在高鐵上,知道她名字之後。

聽了明銳的解釋,許知宜眉眼一垂,“啊?原來沒認出來啊,哎,我還以為會有什麼一見鍾情,好吧,算我自多作情。”

明銳捧住她帶有嬰兒肥的臉,把她的嘴捏成嘟嘟唇,哭笑不得:

“許知宜同學,你這腦袋瓜一天都在想什麼呢?

那時你才12歲啊,12歲,我要真對你動了什麼心思,你老公我成什麼人了?”

許知宜被迫嘟著嘴,大著舌頭說:

“可是老公,你把我的桃胡手鍊一直收藏到現在,就像小說裡暗戀某個女生的少年,珍藏某種信物一樣,不能不讓我多想嘛。”

“我……”

明銳一時語塞。

“看吧,不怨我,你也認為說不通,是不是?你給我解釋解釋,你為什麼一直留著我的手鍊?”

明銳鬆開她的臉,與她對視著,也是一臉不解:

“老婆,你可真把我問住了,我也記不清為什麼會一直留著你的手鍊。

總之,就是一直留下來了,沒捨得扔。

或許,我潛意識裡,就喜歡你這種型別的。”

瞬間,許知宜眉眼彎彎,語氣透著愉悅輕快:

“沒錯,就是這麼回事。明先生,你就承認吧,年少的你,被我迷住了。快說是,權當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

明銳勾唇一笑,深情注視著她,嗓音低沉,“是的,許知宜同學,我迷上你了。”

他現在算是想通了,為什麼在高鐵上,華月一說他和許知宜相親,他就動了要和她結婚的念頭。

原來,年少的他,心裡早就種下了一棵桃胡。

說不出這桃胡好在哪,反正就喜歡上了。

沒道理講。

既然這麼喜歡,就好好珍視。

有了這層認識後,明銳刻意放緩工作節奏,留出更多時間陪許知宜。

其實,也是陪馮小愉。

小的時候是馮小愉在陪他,現在輪到他陪她了。

轉眼又是一年冬至。

這天是許知宜27歲生日,也是她和明銳結婚一週年紀念日。

這個冬至意義非凡,明許兩家都很重視。

他們本來想給他倆好好慶祝一番的。

結果許知宜的肚子太大,壓迫得她胸悶憋氣,情況有點嚴重,明銳,還有周蘭和明懷遠一大早就帶她去醫院了。

老問題,孕婦缺氧。

這次比以往嚴重,吸了半個小時的氧後,她還是感覺不舒服。

看著她痛苦的可憐模樣,明銳心疼不已,問馮主任,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讓她感覺舒服一點。

11月份,馮主任正式到衛城市醫院作為全國婦產科專家進行交流。

她來後成為許知宜的主治醫生。

聽了明銳的問話,馮主任搖頭:

“明銳,我知道你疼老婆,但沒辦法。

小許懷的是雙胞胎,臨近生產,肚子太大,壓迫她的五臟六腑產生的不舒適感,直到她生完孩子才能消失。

這是自然規律,醫生也無能為力。”

這個道理明銳當然知道,只是嘴說不過心。

保險期間,馮主任讓許知宜留院觀察一天。

因此次全國專家交流會的資金是明銳贊助的,經過他溝通,市醫院特意為許知宜單獨準備了一間高檔病房。

冬至這天,明銳陪著她在病房度過。

許知宜難受至極,根本沒心思過什麼冬至啊,生日啊,還有結婚一週年紀念。

她沒這心思,明銳更沒有。

一晚上,胎兒壓迫得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腰痠背痛,似乎連骨頭都不舒服。

睡不著,明銳就扶著她,在病房、走廊來回走。

走累了,明銳給她揉腰捏背,想法逗她開心。

就這樣,直到凌晨五點多,她才迷糊著睡著。

明銳躺在她身邊,瞧著她疲憊又浮腫的臉,不知該怎麼辦。

從知道她懷上雙胞胎,大家都沉浸在此份喜悅中,他亦如此,一直期待兩個寶寶的降生。

目睹她懷孕的整個過程,他才知道這期間的艱辛。

原來雙份喜悅,是用她雙份的痛苦換來的。

他想讓她早點結束這痛苦。

早上馮主任一上班,明銳就來找她,他問能不能提前給許知宜做剖腹產。

聽到明銳的話,馮主任無語又觸動,說:

“明銳啊,你真是……昨天我看你那表情,就猜到,今天你可能會說剖腹產的事,果然……

雙胞胎在孕37-42周就可以考慮剖腹產,小許的預產期還有24天,她腹中胎兒發育很好,如果你考慮好的話,可以隨時剖。”

明銳毫不猶豫,“馮主任,那麻煩你下午兩點給她安排剖腹產手術,早上,我先和她溝通一下。”

馮主任輕笑:“好,我去安排。”

明銳:“馮主任,知宜的情況適合腹膜外剖腹產嗎?”

馮主任:“適合,我給她做。”

“好,那就拜託馮主任了。”

出了馮主任的辦公室,明銳直接給馮小愉打電話,“奶奶,我不想讓知宜再受懷孕的苦了,醫生說,她現在可以做剖腹產手術,下午兩點她就做手術。”

電話那端靜了幾秒,隨後傳來激動的聲音,“好,好,明銳,就這麼辦,只要確保母子平安,能少讓知宜受一天苦就少受一天,你先照看好知宜,我這就給家裡其他人說,哦,對了,還有知宜的爸媽。”

“好,奶奶,你也別急,慢慢來。”

“不急,不急……哎呀,我這就找孩子和知宜用的東西,明銳我先掛了。”

回到病房,許知宜已經醒了,半閉眼,緊鎖眉頭,一手扶牆,一手插腰,吃力站著,艱難喘息。

明銳趕緊過去,替她揉著腰,一臉心疼,“老婆,很難受是不是?”

許知宜連轉頭都有些遲鈍,似乎都沒力氣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知宜,我問馮主任了,現在你可以隨時做剖腹產手術,我們下午兩點就做手術,好不好?”

聽到這話,許知宜眼睛猛然瞪大,“老公,你說什麼?”

明銳瞧著她,一臉鄭重:

“我說,下午兩點,你就做剖腹產手術。

馮主任說你的身體狀態很好,胎兒發育也很好,適合做腹膜外剖腹產。

你放心,這個時候做手術,不會對你和胎兒造成不利影響的。

知宜,我不想讓你再受懷孕的痛苦了,聽我的好不好?

同意下午兩點做手術,好不好?”

聽清他說的話,許知宜突然站直身,急道:

“可是,我還沒吃冬至的餃子,昨天還是我生日,也沒吃我媽給我做的壽麵,對了,還有蛋糕。老公,我倆的第一個結婚紀念日都沒過,這就生孩子了?”

明銳:“呃……”

不愧是他的老婆,這腦回路真是槓槓的。

“這麼說,你同意下午兩點做手術了?”

許知宜連連點頭,“同意同意,老公,快剖快剖,哎,早知道,昨天就剖了,兩個寶寶不就和我同一天生日嗎?真是好後悔呀。”

明銳:“……”

一聽下午就能“卸貨”,許知宜的精神瞬間好許多。

她本來想在手術前吃這個吃那個的,可是馮主任不讓她吃,說正好她昨天晚上就沒吃,空腹狀態,最適合做手術。

許知宜又開始嘟囔:

“哎呀,早知道,昨晚我就好好吃東西,錯過了生產前的最後一頓飯。

老公,你還記得那次我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叫喬穎的孕婦嗎?

她生孩子前,他老公,還有婆婆,哦,還有公公,一個勁讓她吃東西,說怕她生產過程中沒力氣。

不經意間,到我生孩子的時候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老公,你說,待會我要是進了手術室,會不會在生產的過程中也餓。

呵呵,不過餓了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用力。

老公,你說剖腹產前我要做什麼準備?

老公,你真的能陪產嗎?

老公……”

許知宜的話忽然變得特別多,不停在地上來回打轉。

明銳上前,一下抱住她,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道:

“知宜,別緊張,別怕,馮主任是全國最好的婦科專家之一,手術一切準備工作都很到位,我都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你放心,我會全程陪著你的,乖,別怕。”

許知宜緊緊回摟著他,咬著嘴唇,用力點著頭。

她確實很緊張。

主要這個決定太突然,她沒做好思想準備,驟然聽到,感覺沒底,這才如此。

不過,她確實也想早點生,孕後期她真得很痛苦。

明家和許家的其他人得到訊息,等把生產用的東西備好,慌慌忙忙趕到醫院時,快早上十一點。

頓時,病房裡塞了九個人。

李子娟和許誠瞧著許知宜不知該說什麼,看著明家人圍著她,他倆趁機出了病房,親自去找馮主任。

反覆強調家族雙胞胎的不幸史,他倆提醒馮主任小心小心又小心。

馮主任肯定不會給他倆保證什麼,這不符合醫生的職業要求。

她只說自己會盡力,根據許知宜目前的狀態,只要沒特殊情況出現,一般情況下,不會出問題。

“那要是有特殊情況呢?馮主任,要是有呢?“

李子娟抓住一點不利話語,追問。

馮主任被她反反覆覆的追問弄得有點不耐煩,道:

“抱歉,任何手術都無法排除不可預估的特殊情況,要是真出現,我會憑自己的專業技能,盡全力挽救。

不好意思,我還要為手術做準備,請不要打擾我工作。”

李子娟還不放心,“可是……”

許誠看馮主任的臉色不對,馬上制止住李子娟,拉住她,“子娟,我們出去吧,不要影響馮主任工作。”

說著,他連拉帶勸,和李子娟走出馮主任的辦公室。

夫婦二人站在走廊,面對面嘆著氣。

心裡揪成一團,卻無法說出口。

回到病房,他們看到明家四個老人滿臉興奮,似乎根本沒考慮接下來許知宜可能面臨的風險。

兩人內心難受不已。

果然,誰生的誰疼。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知道,就算內心再多擔憂,也不能再對許知宜說什麼,只能多給她說寬慰的話。

許知宜一直拉著李子娟的手,做著深呼吸,不斷安撫著她:

“媽,你別擔心,明銳說都安排好了,我不會有事的。”

李子娟強忍著淚,點頭:“嗯,媽不擔心,有女婿在呢,他那麼能幹,你一切都會順利的,丫頭,你也別怕,別怕。”

天曉得,李子娟的腿抖得有多厲害。

下午兩點,在明銳的陪同下,許知宜進了產房。

明銳坐在她身旁,一直握著她的手,鼓勵她。

進到手術室,許知宜反而不緊張了。

她原以為的痛一點都沒發生。

就是打麻藥時有點刺痛,之後,她再也沒有什麼不太舒適的感覺。

整個過程,她沒覺得煎熬。

而最煎熬的就許誠和李子娟。

明家的四個老人坐在手術室外一直在聊天。

“哎呀,不知會生兩個重孫子,還是重孫女,最好一個重孫子,一個重孫女,湊成一個好字。”

“那是最好啦,不過就算是兩個重孫女,我們也喜歡,明家可不重男輕女。”

“沒錯沒錯,哎,親家,許校長,你倆不要這麼緊張嘛,你放心,明銳在裡面陪她,又有這麼好的大夫給她做手術,不會有事的。來,別來回走,先坐下。”

許誠和李子娟強擠出一抹笑,擺擺手,“不了,站著,我倆就站著,沒事的,親家,你們不用管我們。”

隨後,周蘭又勸了好幾次,他倆還是無法落座。

起初,只有許誠和李子娟兩人坐立不安,等得時間長了,明家的四個長輩也開始焦急起來。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馮小愉。

她不停看錶,一臉擔憂,不安問明梁:

“老伴,我記著詩遠剖華韻的時候,也沒這麼長時間,怎麼知宜的時間比詩遠長這麼多啊。你說會不會……”

她這麼一說,李子娟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塌了,她突然趴到許誠肩上抽泣起來,“阿誠,你說丫頭她會不會……”

許誠的手心在冒汗,呼吸有些急促,“子娟,別亂想,知宜要一下生倆,時間長一點很正常,彆著急,待會就出來,待會……”

周蘭和明懷遠臉上也露出不安之色,和許誠李子娟一起站在手術室門口,來回徘徊。

手術一直進行到下午四點半,還沒見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