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藥研究中心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周揚本打算回研究所看看,但是看到印刷廠就在不遠處,略作思索,當即讓陳北玄將車子開了過去。

來到廠子裡之後,周揚沒有去找廠長副廠長,而是直接來到了編輯部,他想看看老張。

自從李幼薇開學之後,周家就基本上不開伙做飯了,再加上週揚工作比較忙,沒時間照顧老張,所以他就又搬回了印刷廠的集體宿舍了。

算算時間,周揚已經有小半個月沒見老張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咋樣。

對老張的身體狀況,周揚多少還是有點擔憂,所以趁著現在有時間,就過來看看。

印刷廠的編輯部位於整個廠子的西北角,是距離印刷車間最遠的一排建築,而且這一整排二十多間屋子全都是編輯部的。

在別的部門七八人、甚至於十幾人共用一個辦公室的時候,編輯部這邊一般都是兩人一個辦公室,而老張自己更是有一個單獨的辦公室。

畢竟編撰書籍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吵吵鬧鬧的哪能做這事兒!

當週揚來到老張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發現房門虛掩著,裡面還能清晰的傳來老張咳嗽的聲音。

當下,周揚推門走了進來!

辦公室裡,老張正戴著老花鏡兒在撰寫書稿,聽到動靜抬頭一看。

發現是周揚後,當即笑著說道:“你咋有時間來了?”

“呵呵,去衛生院那邊辦點事兒,順道來看看您老!”周揚笑著說道。

“我一個糟老頭子有啥好看的,你們年輕人應該多把時間放在工作上!”

說著老張就要起身給周揚倒水!

“我自己來!”

說完,周揚拿起辦公桌旁邊的暖壺,給自己面前的杯子裡倒了一杯水,又給老張的大鐵茶缸裡續了半杯熱水。

做完這些之後,周揚當即問道:“張叔,您老這身體感覺咋樣?”

春秋兩季最是容易犯病的季節,而老張的病又都是老毛病,所以周揚不敢馬虎大意。

“呵呵,還是老樣子,一時半會兒應該死不了,但活著卻挺遭罪的!”

老張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很清楚的,他現在真的是活一天賺一天。

“我剛才在外面聽到您老一直在咳嗽,要不去衛生院看看?”周揚道。

“看過了,說是老年常見的氣短外加支氣管發炎,過了節令(季節)就好多了!”老張道。

聽到這話,周揚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來了。

氣短就是哮喘,雖說是常見病,但是這種病和支氣管發炎合在一塊兒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老年人...尤其是像老張這種黃土都埋到脖子的老人,很多時候活的就是那一口氣。

這傢伙要是氣不順的話,說不定哪天一通咳嗽就把人整沒了。

張老顯然也看出了周揚的擔心,他喝了一口熱茶,而後說道:“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喜喪,別愁眉苦臉的!”

“別瞎說,文輝還等著你看他娶媳婦兒生娃呢,別總把死字掛在嘴邊,不吉利!”周揚道。

“沒想到你小子還信這個!”

隨後老張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個存摺兒,放到了周揚面前。

周揚拿起存摺看了看,裡面竟然有5萬四千多塊錢,從存錢的日期來看,應該是剛領到版權稿費時間不長。

這時,周揚的耳邊再次響起了老張的聲音:“我也算是老革命了,死還真沒怕過,但就是覺得有些事情還沒有做完,有點不甘心!”

“您老說的是建學校的事兒?”周揚道。

“嗯,去年一年才建了7所學校,投入使用的只有兩所,還是太慢了!”

接著老張再次說道:“我這身體現在也出不了遠門兒,你替我把裡面的錢拿出來,繼續建學校。”

“行,我今年肯定幫您把這幾萬塊錢霍霍完!”周揚道。

“那敢情好!”

說著,老張又拿出一個鐵盒子,然後當著周揚的面把它開啟了。

周揚仔細一看,發現鐵皮盒子最上面是放著幾個小紅本本。

老張小心翼翼的將這些小本本拿出來,然後從最下面拿出一個用手絹包著的東西。

解開上面纏繞的手絹以及防水布,周揚驚訝的發現,這竟然是一份房屋產權證明。

“這是我和我那可憐的老伴兒之前在京城置辦的一處房產,是一處三進的大院子,離紫禁城不遠,幾年前房子被沒收了,後來又還回來了,我現在把這處院子送給文輝和寶兒,怎麼分你看著辦...”

話音未落,就聽周揚急忙說道:“您老這是在幹啥呢,再說我們家也不缺房子!”

“知道你們家不缺,但這是我老頭子一份心意!”

接著老張嘆了口氣說道:“我這身體自己清楚,已經熬不了多長時間了,說不定哪天起不來人就沒了,這些事情還是提前交代清楚為好!”

看到周揚還想說什麼,老張再次說道:“你小子是個人才,有你在文輝和寶兒的未來我倒是不擔心,一處院子而已,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周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靠近紫禁城的三進大院,千禧年之後,這樣好位置的房子只能用可遇不可求來形容,沒有幾個小目標別想拿下來。

即便是現在,這種獨門獨戶的三進大院那也是稀缺品,隨隨便便掛出去都能賣好幾萬塊錢。

這時老張將鐵皮盒子裡的幾枚獎章一一取了出來,沉默良久,然後說道:“這幾枚勳章和獎章都是我這輩子拿命換來的,就留給文輝吧,就當是個念想!”

“好!”

接著老張又拿出一個用紅綢子包裹著的小紅本本,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啟看了看。

“這是我的黨證,我從18歲參加革命,21歲入黨,算算也有五十多年了,這是我一輩子的信仰!”

感慨過後,老張再次看著周揚說道:“我要是那天沒醒過來,你們也別大費周章的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把我送殯儀館,連同這個黨證一把火燒了,把我的骨灰伴隨著黨證的灰燼一起撒到咱們村的東梁頭就行了!”

周揚苦笑著說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您老,您老咋還交代起後事了呢?”

“再說了,以您老的身份,真要有個啥,我們還不得報請中央,哪敢私下處理!”

老張笑了笑說道:“人老了,就像那到了年限的騾馬車一樣,誰也不知道啥時候就散架了,趁著現在腦子還沒糊塗,就把生前的事情交代好,省的給你們留麻煩!”

“至於上面的那些老夥計,我會抽時間和他們打招呼的,你到時候就照著我說的這些做就行了!”

“這...”

“你小子別這呀那呀的,你趕緊答應了,咱還有正事兒談呢!”張老笑著說道。

“行,我答應您老了!”周揚有些無奈的說道。

“哈哈哈...咳咳咳...”

“您老慢點兒!”

老張急促的咳嗽了幾聲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看著他這種狀態,周揚真的是非常擔心,當即說道:“您老要不休息一段時間?”

“不用,以後有的是休息時間!”

接著張老繼續說道:“你前段時間不是說要出版那些名著嗎,我和編輯部的同志們研究了一段時間,找出大概六十多部符合標準的名著,你從裡面先挑幾本試試水!”

說著,老張從辦公桌上的一堆資料裡面抽出薄薄幾頁紙,推到了周揚面前。

涉及到工作上的事情,周揚也不含糊,當即拿起這幾頁紙認真看了起來。

這幾頁紙上面都是用鋼筆寫的書名,鋼筆字寫的特別的好,遒勁有力,筆透紙背,宛如書法作品一樣。

不過周揚的心思全都被這些書名吸引住了,待他將所有的六十多部名著的書名都看了一遍之後,當即掏出筆,在這份書單上接連圈出四部作品。

“張老,我覺得這幾部作品可以當做古典名著的巔峰之作,而且過去這些年這幾部作品不管是口碑還是銷量都遠超其他作品,所以我準備將這四部作品當做一個系列叢書來發行,就叫——四大名著!”

張老聽到“四大名著”這幾個字,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後渾濁的眼神裡多了一絲異樣的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