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宸出去沒多久,就有人進來打掃咖啡留下的汙漬,以及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換了件衣服。

林文覺記得,在此之前駱尋詢問林薇情況的時候,周衍宸手上的咖啡杯晃了一下,當時有咖啡漬沾到了他的袖口。

在他拿著一份檔案進來的時候,駱尋和林文覺的對話也就戛然而止了。

周衍宸一臉平靜:“我讓助理查過了,的確有這兩位的購買記錄,這兩幅畫都是在半年前溺水者展覽活動結束後售出的。”

他把手上的檔案遞給了林文覺:“從我們的資料來看,這兩人是同一天購買的畫作,時間是今年的1月4號,當時我正好在國外出差,所以不太清楚具體的情況。”

駱尋從林文覺手裡拿過檔案看了看,張雯和林薇的名字排列在一起。

“那當時負責出售畫作的負責人呢,我們方便聊一聊麼?”林文覺問。

周衍宸歉然一笑:“真不湊巧,對方這段時間在出差。”

林文覺表示沒關係。

“周先生當初費那麼大力氣,從眾多的買家中得到求救系列的所有權,可見你對這些畫的喜愛,那麼喜歡的畫賣出去了兩幅,或者……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還有售出去的畫,周先生至於要查這麼久麼?”

駱尋冷笑一聲,滿目嘲諷:“可見你也不是什麼愛畫,懂畫之人,不過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罷了,你說是不是?”

林文覺清楚的看到周衍宸眼裡的憤然怒意,他憤怒地握起拳頭,凝視著面前的駱尋。

“這位警官,你覺得自己配做個警察麼?”

駱尋絲毫不把他的憤怒放在眼裡:“那我倒想問問周先生,作為一個畫家,你尊重畫作麼?”

他向前一步,逼近周衍宸:“你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和欣賞這個東西,還是利用那些畫,達到自己不為人知的目的?”

這無疑是對周衍宸的挑釁。

他極其厭惡這個警察,從一開始他的不修邊幅,和後來他的咄咄逼人,都讓他感到無比討厭!

這個男人彷彿看得出他內心的黑暗,每一次的對視,都讓周衍宸感到冒犯。

周衍宸看著他,兩人的目光相對,彷彿在空中碰撞出無形的火花,他忽然扯了扯唇角,也湊近駱尋。

他壓低聲音說:“這位警官,如果懷疑我,就拿著證據來銬我,而不是在這兒打嘴炮,這可不是個警察做出來的事,相反,你這樣的行為,顯得你們很無能。”

然後他後退一步和駱尋拉開距離,充滿挑釁地衝著他一笑。

駱尋目光深沉地盯著他,冷哼一聲:“好啊,但願我能如你所願。”

周衍宸聳了聳肩,鏡片後的眼睛裡露出輕蔑的光,他修長的中指扶了扶鏡框說:“那我,拭目以待。”

然後他做出了送客的動作,態度冷然:“不送!”

駱尋氣勢洶洶地越過他,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林文覺朝著周衍宸笑了笑,緊跟著跑了上去。

林文覺一路追著駱尋,批評他剛才的行為,直到回到車上,車門被重重地關上。

兩人上了車,他才癱在了椅子上,問同樣癱著的駱尋:“說說吧,剛才你搞什麼鬼,戲來的猝不及防,我差點都接不上了,而且,你別說你不知道那間辦公室裡有監控啊。”

駱尋從座位底下摸出兩瓶礦泉水,給他丟了一瓶,先仰頭喝了大半瓶,嘴裡咖啡殘留的苦味終於散了點兒。

然後他一改剛才的劍拔弩張,整個人都變得懶散閒適了下來,他說:“釣魚。”

“釣魚?”林文覺好奇道:“什麼意思?”

駱尋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在周衍宸辦公室的時候,林文覺和周衍宸聊天的空檔,他拿出手機準備看看捲毛那邊有沒有再給他們什麼資訊,結果看著看著就收到了遲夏的驗證申請。

他剛透過,對面就來了一句:“駱隊,你想不想釣一條魚?”

駱尋淡定地打了個問號過去:“?”

遲夏很快回:“兇手很快就會繼續作案,但我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他選擇受害者的途徑是什麼,難道真的要等下一個受害者出現嗎?”

“不能再死人了。”她又發過來一條。

駱尋臉色沉了沉,給她回訊息:“展開說說。”

遲夏說:“詐他。”

所以就有了周衍宸看到訊息的那一幕。

林文覺恍然大悟:“所以,那條訊息是你跟遲夏商量好,故意讓周衍宸看到的,還有他離開的時候,你告訴遲夏發現了下一個潛在受害者,都是做戲?”

“嗯。”

駱尋發動車子:“老林,你經歷了那麼多案子,你相信巧合麼?”

林文覺嗤笑一聲,將座椅往後搖了搖:“在兇殺案中,巧合,就意味著刻意,你讓我信這個東西,還不如信老寧要跳槽呢。”

駱尋也笑,食指敲著方向盤:“不管怎麼樣,周衍宸都跟這個兇殺案脫不了關係,這麼多巧合,怎麼偏偏都指向他了呢,要麼,是有人故意想陷害他,要麼,就是這位精英人士太自信,覺得誰都不能把他怎麼樣。”

說到這兒,駱尋忽然想起遲夏當初說的那句話,在兇手趨近自負的心態下,隱藏著的,是他無法掩蓋的自卑。

林文覺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發現了嗎,周衍宸跟遲夏的側寫,對上了多少?”

年齡大概在35至40歲之間,青壯年,家庭條件較好,有潔癖,個人形象出眾,有自己的事業,平時有大量的個人時間……

“啊,年齡這個問題,大差不差吧。”

林文覺緊接著說:“其他的可都對上了,只有最後一條,支撐作案的空間,你說的對,要麼,是有人要陷害他,要麼,是他太過自信。”

“回去看看他們的進展吧。”

駱尋沉默了一瞬:“對了,你給捲毛打個電話,讓他查一查周衍宸的個人資產狀況,嗯……他父母那邊也查一查,還有,我們需要確定一下週衍宸對繪畫的功底和欣賞到底是什麼程度。”

“繪畫?”林文覺停下聯絡捲毛的手:“你是說……”

“如果周衍宸對繪畫有著超出我們理解的熱愛和造詣,那麼他當初獲得那十二幅畫的擁有權就顯得彌足珍貴,那個叫什麼Mr.D的畫家,我們也瞭解了一下,這一系列的畫作對他來說也很珍貴,不太可能會單純因為誰出價高就賣給誰。”

“所以……”

林文覺接著他的話說:“如果這個可能性成立的話,周衍宸不可能會輕易的就將其中兩幅畫賣出去,那麼他賣畫這個舉動,本身就存在目的性。”

“嗯。”

駱尋將從周衍宸那裡拿到的資料夾扔了過來:“你看他給我們的資料,上面並沒有表明這些畫是以什麼價錢出售的。”

林文覺凝神去看檔案,和駱尋所言不差。

但很快,他又嘆了一口氣:“老駱,咱們需要證據,沒有證據,一切都白搭。”

“是啊。”

駱尋將窗戶開啟,臨近中午,空氣慢慢變得燥熱,但依舊有風吹進來,將兩人心裡的鬱氣稍微吹散了一點。

駱尋說:“說一千道一萬,咱們需要證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