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很快檢查了一遍手機,最後在手機相簿中找到了兩段影片。

第一段影片被點開,視角晃動了幾下才對準了它的目標物。

三個男人。

分別是史廣軒,姚立興,郭易亮。

影片亮度有點暗,他們應該在某個山洞裡,拍影片的人應該就是熊靜,從畫面高度來看,她應該是躺著的。

史廣軒先開口了:“媽的,我死都沒想到會迷路,這破山真是應了死人山三個字,他媽的,這還能不能下去了?”

姚立興踢開礦泉水瓶子:“廣哥,咱也別太擔心了,那個隊長不是已經去找路了嘛,咱們再等等。”

郭易亮嗤笑一聲:“就那破隊長,這都一天了,一條路都找不到,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救援隊隊長,我看啊,他就是想咱們給他加錢吧。”

“哼,想錢想瘋了吧他。”

有點冷,史廣軒搓了搓胳膊:“行了,趕緊檢查檢查物資,尤其是水,這種時候還是保命要緊,咱們四個人,還怕他一個人?”

“哎,這個小靜也真是的,怎麼這時候生病了。”

姚立興檢查著物資:“軒哥,加上救援隊隊長帶來的東西,咱們的乾糧和水也不夠了啊……”

“咱們三個。”史廣軒壓低了聲音:“每人多拿一瓶水。”

“哥,那小靜……”

“那不是多出來半瓶嘛,給她就夠了,一個姑娘家,能喝多少。”史廣軒說。

山洞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很快揹包鎖鏈被拉上了。

郭易亮說:“哥,沒水了,那男人怎麼辦?”

“保自己的命重要還是他的重要?”

史廣軒小聲呵斥他:“你要是過意不去,就把你的給他。”

“別別別。”

郭易亮笑聲刺耳:“這人嘛,總得給自己留個後手,是不是?”

“可不?”

姚立興附和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任何時候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現在,水和糧食可就是咱們的後路。”

三人說完不久,出去探路的趙盛乾就回來了,他回來的時候渾身溼透,而且還受了傷,聲音很虛弱。

史廣軒等人立馬湊了上去:“趙隊長,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受傷了?”

趙盛乾聲音虛弱:“掉進泥潭裡了,我來找你們的那條路有點問題,咱們不能原路返回了,我重新找了一條路,相對好走一點,我休整一下,處理一下傷口。”

史廣軒幾個人一改剛才的態度,彷彿十分擔心他的狀況:“趙隊長,你發燒挺嚴重,要不趕緊吃點藥吧。”

趙盛乾拒絕了:“物資本來就少,尤其是藥,給女同志留著吧,給我喝口水吧。”

史廣軒等人為難:“趙隊長,你是不知道,小靜這不是發燒了嘛,鬧騰著要喝水,咱們現在……現在沒水了……”

影片裡忽然黑乎乎的一片,應該是攝像頭被擋住了,但依舊能聽到趙盛乾的聲音。

“那我得趕緊帶你們下山,現在天晚了,這樣,我跟你們說說明天的路線……咱們一早就下去。”

路線說到一半的時候,趙盛乾的聲音也逐漸弱了下去,只聽到史廣軒他們說了一句:“趙隊長,你先休息休息吧。”

影片也就結束在這裡了。

“這幫王八蛋,在那種情況下私藏乾糧!”

趙建國氣的牙根都癢癢:“盛娃子一個人去找他們,他一個人能帶多少物資,他們竟然私藏!這不是要人命嗎!”

遲夏沉著臉返回相簿介面,開啟了另外一段影片。

影片裡出現了熊靜的臉。

她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神態緊張,舉著手機。

“早上出發的時候,郭大哥不聽趙隊長的話,差點掉下山,趙隊長為了救他又受傷了,他們害怕趙隊長拖累我們,把趙隊長留在了山上。”

“我們現在循著趙隊長昨天說的路線下山,但史大哥好像又帶錯路了,他們現在在找路,我想告訴大家,如果我在這裡出現意外,那一定是他們三個害我的,趙隊長那邊現在沒有吃的和喝的,我們臨走的時候,趙隊長還把他的衝鋒衣讓給我穿了,我……”

影片裡忽然傳來史廣軒他們的聲音:“小靜,你好了沒有啊,你快點!”

“誒,來了!”

熊靜匆忙回答了一聲,壓低聲音說:“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他們害我的,記住,我叫熊靜,如果我死了,害我的人是史廣軒,姚立興,郭易亮!”

影片結束。

遲夏等人良久沒有說話。

明明是六月酷暑,他們卻只覺得脊背生涼。

“人嘛,總得為自己留個後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物資本來就少,尤其是藥,給女同志留著吧。”

被救人的話,和救援者的話,一遍一遍地迴盪在在場之人的腦子裡。

趙盛乾去給他們找求生的路,他們覺得他鑽進了錢眼裡。

他一個人揹著四個人的物資來找他們,他們私藏水源。

他受了傷回來,想喝口水,他們滿口胡鄒,他沒計較,把珍貴的藥留給了女孩子。

他帶領他們下山的時候,有人不聽話,他救了對方,自己又受了傷……

他們覺得他是累贅,將他拋在原地。

他甚至將保暖的衝鋒衣給了隊裡唯一的女孩子,他一定以為他們下山後很快就會回來。

就算熊靜察覺到他們的自私,但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她依舊沒有為趙盛乾說一句話,她最關心的還是自己。

他們最後有驚無險地下了山,作為知道內情的人,就算她手上有這兩段影片,足夠還那個枉死的隊長清白,但她依舊選擇緘口不言,任憑流言蜚語中傷那個無辜慘死的好人。

但凡他們留下一瓶水,但凡他們留下一點吃的,但凡趙盛乾遇到的是隊裡其他人……

只要有個但凡,他或許,就不會死了。

趙建國嘆了口氣,來回踱步了幾遍才將心裡的氣壓了下去。

遲夏和駱尋又將那兩個影片看了一遍。

“你覺得是誰放的?”駱尋問。

遲夏呼了口氣,她說:“除了假狐狸,沒有別人了。”

“目的呢?”

駱尋有點想不明白:“大費周章把這個東西放進去,如果我們發現不了呢,意義是什麼?”

“就算我們發現了,這也不應該是送給我們的禮物。”

遲夏也覺得不對勁:“如果我們發現不了,她就白乾了,可如果我們發現了……”

就在這個時候,魏國良手上拿著手機,從派出所外面衝了進來。

他大喊著:“駱隊,遲警官!師父,你們快看手機!出事了!”

“怎麼了?”駱尋問他。

遲夏已經拿過了魏國良的手機,看到介面的時候,她眉頭一擰:“靠,被算計了。”

魏國良的手機介面是社交網站介面,而此時,他們剛才看到的那兩條影片已經在短短時間內火速傳播,衝上了熱搜前幾位。

駱尋立馬掏出手機。

“所有主流媒體釋出影片的時間,都跟我們開啟熊靜手機的時間相似。”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遲夏也發現了這一點。

“熊靜這個手機早就被設定過了。”

她輕輕撥出一口氣:“一旦我們發現關公像的線索,開啟手機的那一刻,這個動作就像是一把鑰匙,這件事的真相就會被公佈在網路上。”

她開啟手機的社交軟體,果不其然,影片是從他們手上這部手機發出去的。

發出時間,正是手機開機的時候。

如果五年前的事件只是小範圍的傳播於榆濱這塊地方,那麼這一次。

對方是要將其公佈於全國人民面前。

遲夏知道這一定是假狐狸乾的,但她卻難得的不生氣。

她私心裡,覺得這是對的。

只有這樣,當年,趙盛乾和救援隊無辜遭受的罵名和冤屈,才能徹底洗清。

流傳範圍越廣,他們就越乾淨。

當她察覺到自己因此而感到興奮的時候,她的腦袋也開始悶悶的疼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這個局面還得他們來收拾,並且要收拾的乾淨。

與此同時,駱尋的手機上,捲毛那邊發來了關於幾個救援隊隊員更為細緻的個人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