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袖子裡的碧璽手釧彷彿是滾燙的,燙得雲鶯心神不寧。

她回過神來,感覺自己方才真是鬼迷心竅了。怎麼能拿姐姐的手釧呢?

雲鶯想將手釧放回匣子裡,可是伸出手去,又猶豫了。

成色這麼好的碧璽手釧……姐姐那裡有很多,怕是未必能排得上號,可她一條還沒有呢。

姐姐的侍女的話又在雲鶯耳邊迴響,最近姐姐收進來的東西太多了,數也數不清、理也理不順……一條小小的碧璽手釧,在一堆堆的金玉珠寶中一點也不顯眼,丟了之後沒準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呢?

就算有人發現,也懷疑不到她頭上。

雲鶯又飛快地環視一圈,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今日她向母親請安,恰巧沒有帶侍女。

她做了什麼,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

就算發現丟了碧璽手釧又如何?就算有人懷疑她又如何?

沒人看見、沒有證據,難道還能因為莫須有的懷疑來搜她的院子?

相府可做不出這樣的事來,父親和嫡母都不會答應。

若是嫡姐不肯善罷甘休,父親和嫡母再補給她一條就是了,這樣的碧璽手釧對他們來說都是輕易便能得到的東西,可卻是自己得不到的好成色……

雲鶯伸出去的手又飛快地縮回來。

藏在袖子裡的碧璽手釧,她捨不得再放回去。

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雲鶯自是緊張的,可她並不害怕,她篤定沒被任何人看見,不會有任何後果!

雲鶯腳步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走,走到一個岔路口,突然有個侍女像被狗攆的兔子一樣從岔路躥出來,狠狠撞到雲鶯身上。

“啊!”雲鶯尖叫一聲,跌倒在地上。

“鐺——”藏在袖子裡的手釧在跌倒時被甩出去,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的聲響。

“啊!”雲鶯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連忙去撿地上的手釧。

“二姑娘,二姑娘您沒事吧?都是婢子的錯!”侍女連聲道歉,看到雲鶯去撿手釧,侍女動作更快,幫雲鶯撿起來。

雲鶯心中一緊!

一股不祥的預感席捲她的全身,她身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驚慌失措地想要將手釧搶回來。

然而已經晚了……

她聽侍女說道:“二姑娘,您的手釧摔壞了嗎……咦?這不是我們姑娘的手釧嗎?”

雲鶯一臉慘白地抬起頭,這才發現撞倒她的侍女,不是別處的,正是流雲苑裡雲姒的貼身侍女金茗!

“不……不是……”雲鶯伸手去搶手釧,可金茗緊緊握著不鬆手。

“二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是去找丞相和夫人分說清楚吧。”

.

接下來,二姑娘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正院的。

不知道父親、嫡母……都是什麼時候來的。

“母親,何事喚兒來?”雲姒款款而來,看到雲鶯面無人色地模樣,面露驚訝。

“這是……怎麼了?”

雲姒的驚訝並不是裝出來的,她真的很驚訝,沒想到雲鶯這條魚兒這麼快就上鉤了。

這是雲姒第一次出手,她自己都沒想到第一次就能成功,後頭她還準備了很多招……沒想到雲鶯比她想的更蠢。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在雲姒的預料之中。

母親和父親質問雲鶯,雲姒的聘禮中的手釧為何會從雲鶯的袖子裡掉出來。

雲鶯哭得喘不過氣來,不肯承認是自己偷的,非說是自己在路邊撿的。

然而金茗與正院的侍女仲夏互為見證。

金茗說:“我搬著匣子去正院,突然腹痛,便將匣子交給仲夏,讓她幫我看一會兒。我記得清楚,那時碧璽手釧就放在匣子的最上頭。”

仲夏承認確有此事:“我替金茗姐姐看了一會兒匣子,看到有一隻彩蝶從旁邊飛過,我就去捉彩蝶了。丞相與夫人恕罪,我只離開了兩炷香的時間。”

鄭國夫人問:“你離開的時候,這條碧璽手釧可在匣子裡?”

仲夏點頭:“還在匣子裡,就在匣子的最上頭。”

鄭國夫人:“兩炷香後你回來,碧璽手釧就不見了?”

仲夏點頭:“是。”

鄭國夫人又看向雲鶯:“然後這條手釧就從你的袖子裡掉出來了?”

雲鶯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事實如何,屋裡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定論。

鄭國夫人用心痛的目光看著雲鶯:“鶯兒,你出身相府,生來便不必如貧民一般操心生計。吃喝用度從不曾少你,衣裳首飾也足以維持體面。你為何做下這等事?”

“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還有父母的教導、姑姑的教導,你一個字都不曾學到心裡?”

雲姒伸手握住母親的手,母親的手指冰涼,指尖止不住地顫抖。

雲姒以為雲鶯會狡辯、會求饒,萬萬沒想到,雲鶯竟然都沒有。

雲鶯竟然承認了!

“是,女兒是一時間鬼迷心竅,拿了姐姐一條手釧。可女兒為何會如此?”

“父親與母親看看姐姐的妝匣裡有多少好東西,女兒的妝匣裡又是何等模樣,就明白了!”

鄭國夫人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說什麼?”

“你……你這是嫌我們虧待你了?”

鄭國夫人氣得頭腦發暈,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一股腦地說出來。

“府裡的份例,你一個庶女,只比嫡姐少兩成。四季衣裳、時鮮果蔬,從未少過你。”

“你放眼全京城,庶女的份例只比嫡女少兩成的人家,又有幾家?”

“你眼紅姒姒的好東西多。可姒姒大半的好東西也都是今年得的。”

“年初,姒姒及笄,親朋故交都添了禮。”

“前不久,瑞王府又抬進來十八擔聘禮。”

“你比姒姒小兩歲,兩年後等你及笄,自然也有人贈禮。等你定親,自然也有聘禮拿!”

雲鶯聽到嫡母的話,依舊不服氣:“除了及笄禮與聘禮,姐姐的好東西還是比我的多得多!”

“母親平日動不動就給姐姐添東西,從不記得我!”

鄭國夫人氣笑了:“那都是我用自己的私房錢給姒姒添置的,沒花公中一分錢。”

“你想要,也讓喬姨娘自己花私房給你添置啊!”

鄭國夫人都懶得說,她用自己的私房錢給雲鶯也添置過幾樣首飾,當然比不上給雲姒添置的多,可雲鶯竟然全然不記得了!

鄭國夫人徹底寒心,雲鶯是庶女,她對待雲鶯與雲姒自然不同。但她也是一個公平大方的嫡母,十幾年所作所為不愧於心。

萬萬沒想到,雲鶯竟然從根子裡就壞了。

不知感恩,又蠢又貪!

從此以後,她對雲鶯,只會盡嫡母的本分,再也不會付出一絲感情了。

鄭國夫人轉頭看向丈夫:“雲鶯該怎麼罰?”

雲丞相也對這個女兒徹底失望了:“禁足半年,每日抄寫一卷經書。”

雲姒在此時開口道:“偷東西,不應該報官嗎?”

雲丞相驚訝地看向女兒。

鄭國夫人開口道:“姒姒,不要胡鬧。”

雲姒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衙門裡對偷東西的賊,罰的可沒這麼輕。”

當然,報官是不可能的。

雲姒這麼說,也不是為了把雲鶯送去衙門。

她只是要讓父親母親都看到她的委屈。

雲丞相看到雲姒眼圈通紅,扭過頭不肯和他說話,甚至連母親也不理了的模樣,知道她是氣狠了。

“爹爹補償你……你想要什麼補償?”

“爹爹給你買首飾?”

雲姒扭頭:“我又不缺首飾!”

雲丞相許諾這個、許諾那個,許諾了一大堆,雲姒都說不要。

最終,雲丞相說道:“那爹爹帶你出去玩?”

雲姒沒有立刻反駁,露出一點猶豫之色。

雲丞相立刻發覺有戲,一連串地說道:“你想去哪裡玩?去爬山?還是去看水?”

雲姒順理成章地說道:“爹爹馬上跟著皇上去秋狩,能不能帶上我?”

“我女扮男裝,跟著爹爹一起去秋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