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整個人驚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目之所及一片瑩白!

雲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一瞬間臉蛋漲得通紅。

陛下不著寸縷地從河中走上岸,姿態舒展、神情坦蕩。

看到雲姒站在原地不動,謝琰催促道:“快過來。”

陛下身邊的宦者捧著一大塊棉布遞給雲姒,雲姒雙手顫抖著接過,不明白陛下明明有貼身宦者,為什麼要讓她來擦身?

難道陛下發覺她不對勁了?

雲姒心中一凜,咬牙走到陛下身邊,從上到下、從前到後……用棉布一點點吸乾陛下身上的水珠。

雲姒渾身發燙,感覺自己像是鍋裡蒸熟的大蝦。夢中,她與陛下曾在溫泉池中共浴,可……可現在不是夢!

現在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腳下踩的土地是真的,周圍那麼多侍衛是真的,她手指顫抖時不小心碰到的滾燙的胸膛也是真的……

她正在眾目睽睽之下為陛下擦身!

假若她真的是丞相府的僮僕就好了,可她不是,她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她已經定親了。

今日之事,這麼多侍衛都看到了,若是傳到未婚夫耳中,她該如何自處?

雲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幫陛下擦乾全身、伺候陛下更衣,吃了烤魚喝了魚湯,又騎馬回到紮營之處的。

直到看到父親和未婚夫隱含擔憂的面龐,彷彿一盆冰水兜頭潑下,雲姒猛地清醒過來!

她現在太失常了,若是不想被看出不對勁,立刻收起失魂落魄的模樣。

雲姒深吸一口氣,將神態恢復如常。

雲丞相和謝長澤看到雲姒平安歸來,都偷偷鬆了一口氣。

雲姒藉口騎馬疲憊,回到帳篷裡休息,金茗與白毫連忙在帳篷裡偷偷服侍姑娘。

她們幫雲姒脫下騎裝,驚呼一聲:“呀,姑娘身上都磨紅了呢。”

方才騎馬又快又遠,雲姒以前從未這樣騎過,白皙嬌嫩的大腿內側磨紅了一大片,又紅又腫,眼看就要滲血了。

還有穿靴子的腳踝,持韁繩的掌心,也都磨紅了一片。

白毫連忙找出藥粉,敷了一層在雲姒的傷口上。藥粉敷上去的一剎那,雲姒的淚珠滾滾而下。

白毫嚇了一大跳:“姑娘,疼得厲害?”

雲姒搖頭,讓她繼續敷藥。

她的眼淚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屈辱、不甘……

她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錯,為何要承受這樣的屈辱?

陛下在夢裡夢外,究竟為何要那樣對待她?

這次秋狩,雲姒親眼驗證了夢中的男人就是陛下,可她也因此走到了絕路。

前方無路可走。

之前,雲姒以為夢境多半是夢中的男人搞鬼,找到夢中的男人,就能結束難捱的夢境。

可當她確定夢中的男人是陛下時,一切都變了。夢境不可能是陛下搞的鬼——陛下只要下一道旨意就能召她入宮,根本不必這樣做。

她既無法結束這個夢境,也不能讓陛下知道她就是夢中的女人。

人人皆知,陛下暴躁易怒、殺人如麻。後宮的嬪妃每年都要被賜死好多個,甚至還有陛下親手掐死的……

雲姒想到這裡,渾身發抖。若讓陛下知道她是夢中腰間有紅痣的女人,召她入宮後,不知道她能在宮中活多久?

不行!她還這麼年輕,她不想死!

雲姒深吸兩口氣,轉念間已經下定決心。今日為陛下擦身的事,她不會對任何一個人講。

有可能將這件事說出去的,除了她,還有陛下,還有在場的侍衛們。

可雲姒覺得,陛下貴人事忙,每次與父親相見只談公事。那些侍衛們,更沒有與父親與未婚夫交談的機會。

今日發生之事只要她自己不說,極有可能便這樣過去了!

若是事情敗露,她便去庵裡當姑子!

雲姒一咬牙,決定賭上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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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後,雲姒心中也不是沒有反覆。秋狩接下來的幾日,雲姒日日躲在帳篷裡,生怕再被陛下看見。

她運氣不錯,陛下早出晚歸,打獵打得不亦樂乎,雲姒一次也沒再撞見陛下。

至於謝長澤……雲姒其實也不想見的。可她躲得過陛下,躲不過自己的未婚夫。

在京中,謝長澤與雲姒礙於規矩在成婚前不該見面,秋狩成了兩人難得見面的機會。

謝長澤日日都假借找雲丞相的機會,與雲姒見上一面。

自從那日隨陛下去跑馬後,雲姒再見謝長澤就彆扭得很。

看到未婚夫的臉,雲姒心中就泛起愧意。謝長澤在雲姒面前也不太自然,雲姒能感覺得到,表哥終究還是介意的……

也是,親眼看到未婚妻為別的男人按摩,哪個男人能不介意呢?

雲姒下決心賭一回,可看到未婚夫這番模樣,又覺得強求的姻緣也沒什麼意思。

“長澤哥哥,若是你介意那日我和陛下……”

雲姒話音未落,謝長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表妹,我不怪你!”

謝長澤用力握著雲姒的手,握得雲姒吃痛。

“這幾日我一直想對你說,那日的事我不怪你!”

親眼看到未婚妻為別的男人按摩,謝長澤心中滋味是不好受,他掐破了手心,嘴裡也滿是血腥味。但他知道……但他知道表妹也是沒有辦法!

那可是陛下。

他身為陛下的親侄子,那時都不敢挺身而出,保護自己的未婚妻,又怎麼能強求姒姒一個弱女子勇敢拒絕?

“表妹,那日的事我們一起忘了吧。”

“我們就當……就當做你從不曾來秋狩。”

表哥的體溫,沿著兩人緊緊交握的手,傳到雲姒的手上。和陛下身上的滾燙不同,表哥的體溫只比她高一點,緊握的雙手溫柔又踏實。

雲姒鼻尖一酸。

表哥的確有君子的胸襟氣度。

可是表哥只知道自己為陛下按摩之事,不知道陛下在河裡洗完澡後,讓她擦乾陛下全身的水珠……

如果表哥知道這件事,還會說不怪她嗎?

細碎的淚珠掛在雲姒的睫毛上,如果表哥知道,表哥定然無法再說不怪她了。

這樣的事,沒有哪個男人可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