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裂帛聲,彷彿一個耳光扇在雲姒臉上。

被撕碎的不僅是身上的大紅嫁衣,還有她的體面、她的尊嚴、她虛妄的幻想……

她本以為嫁給表哥就能擺脫謝琰,如今才知道自己想錯了、大錯特錯!

瑞王府紅燭高燒的喜堂,謝琰長驅直入,所有人都只能恭敬地迎接陛下。

她與表哥拜了堂又如何?

謝琰肆無忌憚地闖進了她和表哥的洞房,沒人能攔、沒人敢攔……

謝琰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地盯著雲姒,閃過一絲興味。

的確是她沒錯了,在夢裡,小姑娘也是這樣直接“你啊我啊”地和他說話。

和夢中一模一樣的聲音、一模一樣的語調……謝琰伸手捧起雲姒的臉,原來她夢中的小姑娘長這樣。

眼前的小姑娘,和夢中又有所不同。夢中的她總是穿著家常衣裳,打扮得簡單素雅。

今日是新婚之日,臉上的妝容十分嬌豔,頭上戴著珠光寶氣的發冠。

看起來更為誘人。

謝琰的手指在小姑娘比最嫩的豆腐更滑嫩的臉上捻了捻。

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夢中的小姑娘就要嫁給別人了。

雲姒被謝琰盯得心慌。

這是瑞王府,是她和表哥成親的洞房,謝琰闖進來想對她做什麼?

雲姒櫻唇微張,又抿在一起。她想要喊人,可是喊人也沒用……謝琰是陛下,誰敢阻攔陛下呢?

外面一片靜悄悄,雲姒聽不到一點人聲。

賓客們彷彿都消失了一般。

“你把外面的賓客都怎麼樣了?”

“你把姨母怎麼樣了?你把表哥怎麼樣了?”雲姒驚慌之下忘記了規矩,直接對謝琰說“你”。

謝琰皺起眉,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雲姒如此焦急擔憂,看來她很是心悅自己那個侄子?那她和自己在夢裡的一切又算什麼?

謝琰頭痛時,最沒有耐心。

他輕嗤一聲:“外面的人,自然都殺了。”

剎那間,雲姒瞪大眼睛,淚水滾滾而落。

“都……都殺了?所有賓客都殺了?”

今日的賓客非富即貴,不乏皇親貴胄啊……

“你把我姨母也殺了?表哥也殺了?”

雲姒在謝琰森寒的目光下,打了一個寒顫,“瑞王呢?你把瑞王也殺了?”

謝琰殺死了自己的親兄長和親侄子?

謝琰唇角掛著不屑一顧的笑:“對啊,都殺了。”

謝琰滾燙的唇貼在雲姒耳畔:“我親爹都是我殺死的……何況兄長和侄子?”

“雲姒,你決定嫁進瑞王府的時候,沒想到這一天嗎?”

“我謝琰的女人,怎麼能嫁給別人?”

“你竟然敢嫁,那我只能把他們都殺了……”謝琰漫不經心地說道。

“可惜了,還連累了那麼多賓客……他們今日高高興興地來吃喜酒,肯定沒想到自己會命喪黃泉吧?”

隨著謝琰的話,雲姒腦海中浮現出洞房外血流成河、人間煉獄的場景,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暴君……暴君!

他們怎麼這麼慘,碰上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雲姒惡狠狠地看著謝琰,盯著他隨著呼吸起伏的喉結,她真想一口咬上去!

她和謝琰距離這麼近,謝琰身邊也沒有護衛。她拼著自己的命不要,出其不意地一口咬破謝琰的喉嚨,說不定真的能讓謝琰償命!

給表哥和姨母償命!

可是不行……雲姒絕望地閉上眼睛,就算她真的能殺了謝琰,她也不能這樣做。

她還有父親母親、九族的親人啊……

若是她殺了謝琰,九族都要喪命。

她已經害死了表哥和姨母,她不能再害死父親母親和弟弟!

雲姒雙眼緊閉,淚流不止,幾次差點喘不過氣來。

謝琰盯著雲姒的臉,微微出神。

這張臉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不,不是夢中的熟悉感……他一定曾在哪裡見過雲姒!

突然,雲姒的臉與記憶中的一塊碎片重合。這張臉若是黑一點、眉毛粗一點……赫然就是秋狩時雲丞相身邊的“僮僕”,是為謝琰按摩擦身之人!

怪不得……怪不得……

謝琰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平日裡極為厭煩任何女人靠近,那一日卻對女扮男裝的小姑娘沒有絲毫牴觸,甚至想要親近她逗弄她。

怪不得雲丞相時刻將那個“僮僕”帶在身邊,怪不得謝長澤對一個“僮僕”那麼緊張……

當初謝琰以為雲姒是雲丞相寵愛的侍女,沒想到她竟是雲丞相的親女兒!是謝長澤的未婚妻!

原來早在那時,他就已經見過夢中的小嬌娘。

而他近在眼前都沒有認出來!

可他沒有認出雲姒,難道雲姒也沒有認出他嗎?

謝琰一雙眸子烏沉沉地看著雲姒。

雲姒一個世家貴女,為何會女扮男裝,扎進男人堆裡去秋狩?

剎那間,謝琰就猜到了真相。

今日雲姒見到他的種種反應、再加上她曾經女扮男裝去秋狩……

“你早就知道夢中的男人是朕。”謝琰眯起眼睛。

“你知道朕的身份,還敢嫁給別人?”

雲姒拼命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謝琰嗤笑:“你不承認也沒用。”

“在嫁給別的男人之前,讓朕看到了你的畫像,上天註定,你是朕的女人。”

雲姒愣愣地看著謝琰:“畫像?”

謝琰從哪裡看到她的畫像?她的畫像怎麼會流到外頭?

謝琰笑了,露出白燦燦的牙齒,像是一匹捕獲獵物的狼。

“是你今日拜堂的‘夫君’給你畫的像啊。”

“他看起來很是心悅於你,畫得十分傳神,讓朕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呢。”

雲姒淚如雨下,表哥滿含愛意為她畫的畫像,竟然成了謝琰認出她的契機……上天為何這樣對她?

謝琰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充滿蠱惑:“你註定是朕的女人,乖乖跟朕回宮吧。”

話音未落,謝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懷裡抱著一個人,謝琰卻走得極為輕鬆,大步流星地抱著雲姒走出洞房。

“啊——”雲姒驚呼一聲,她的嫁衣已經被謝琰撕破了。衣襟散開,露出貼身的裡衣。

薄薄的裡衣透著膚色,一抹如白玉般的肩膀若隱若現。

她這番模樣,怎麼能出去被人見到?

陛下竟要如此折辱她?還是說……洞房外已經沒有活人了?

雲姒將頭緊緊埋在謝琰的胸膛裡,鼻尖彷彿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不敢睜眼看外面的屍山血海。

外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終於,雲姒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雙眼偷偷睜開了一條縫……

恰巧看到被五花大綁,連嘴也被塞起來的謝長澤。

謝長澤親眼看到謝琰將衣冠不整的雲姒抱出去,目眥盡裂!

雲姒與表哥四目相對,愣住了。

謝琰不是說,表哥已經死了嗎?

如今表哥還活著!姨母是不是也活著?賓客們都還活著!

雲姒立刻扭頭看向周圍,喜堂空空蕩蕩,紅燭倒了、椅子翻了……但她沒有看到一滴血!

謝琰沒有殺人!

剛才的那些話竟然都是騙她的!

一瞬間,雲姒喜極而泣。

“表哥,忘了我吧,好好活著!”雲姒聲音沙啞地朝著謝長澤喊道。

謝琰猛地用力,強壯的手臂箍得雲姒生疼,彷彿她整個人要被揉碎了按進謝琰的身體裡。

謝琰聲音陰沉如水:“你再敢和他說一個字,朕立刻要他的命。”

謝長澤拼命地掙扎著,他看向雲姒的眼神裡寫著無盡的話語,可嘴巴被牢牢塞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謝琰看到謝長澤這副狼狽的模樣,輕笑一聲。

“唔,朕忘了。”

“你們以後想要說話,也沒機會。”

“你在宮裡,他在宮外,你們此生再不得相見。”

雲姒在謝琰懷中打了一個哆嗦。

謝琰要將她一輩子鎖在宮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