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車,謝琰也沒將雲姒放下來,依舊將她抱在懷中,就像是抱著一隻大娃娃。

雲姒掙扎著想要下來,可她剛動了兩下,謝琰的手臂就箍得更緊。

雲姒突然渾身僵住,她發覺謝琰的身體起了一些細微變化……

嚇得她一動也不敢再動!

雲姒疑惑地想,陛下不是不行嗎?怎麼還會……

難道他不是一開始就不行,是到後頭才不行?雲姒感覺自己又窺破了更深一層的秘密!

擔心被陛下看出不對勁,雲姒連忙將這件事丟到腦後,逼著自己快點想一些其他的事。

比如說……卯時的京城是什麼模樣?

車輪從寬闊的青石板路上滾過,骨轆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分外明顯。

馬車駛出宮門時,天色還是漆黑的。

雲姒從未見過深夜的京城,她出門的機會本就不多,每次出門自然都在天光大亮的白天。

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朝一日半夜三更坐著馬車穿過京城的大街。

雲姒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真想掀開車簾看一看,半夜的京城是什麼模樣……

雲姒悄悄回頭,偷看一眼在身後圈著她的陛下。陛下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閉著雙眼,鴉羽一般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小片影子。

雲姒偷看許久,都沒見到陛下睜開雙眼,擱在她肩膀上的腦袋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搖晃……儼然一副已經熟睡的樣子。

趁著陛下熟睡,她掀開車簾往外看一眼,應當不會被發現吧?

雲姒慢慢抬起手臂,纖細的手指勾住車簾,輕輕掀起一角。

她猛地瞪大眼睛,半夜的京城的確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街道上沒有車也沒有人,顯得格外空曠,兩側的店鋪大門緊閉,遠處的房屋也全都熄了燈,在黑暗中看不清輪廓。

站在道路兩旁的禁衛軍,更無一人敢直視御駕。

只有雲姒和謝琰坐著的這一駕馬車,前前後後都有許多宮人舉著燈照明,被璀璨的燈火包圍在最中央。

讓雲姒生出一種錯覺,彷彿寂靜的天地間只剩下她與謝琰乘坐的這輛馬車。

雲姒坐在謝琰的雙腿上,感受到謝琰身上的熱度隔著衣裳傳過來,恍惚間竟不覺得謝琰的懷抱是束縛,而是暖暖的依靠。

馬車轉了一個彎,行駛到丞相府門前的路上,雲姒這才回過神來,悄悄放下車簾。

她回頭偷看了一眼謝琰,看到他還雙目緊閉著,無聲地鬆了一口氣。

謝琰剛想睜開眼,感受到雲姒的小動作,又無奈地閉上。

她怎麼會覺得自己的那些小動作他不知道?

就算他真的睡著了,也早就被雲姒吵醒了,何況他並沒有睡著。

上馬車後,謝琰確實有點犯困。

雲姒身上的淡淡的甜香,很快就溢滿了整個車廂。

說來奇怪,謝琰將雲姒用的香,一樣不落地全都拿了一份到自己的長樂宮。

可是他在長樂宮裡用同樣的香,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香氣,他卻一絲睏意也無。

只有聞著從雲姒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才會有睏意。

在馬車上,謝琰將雲姒抱在懷裡,雲姒髮絲間和寢衣裡的香氣源源不斷地飄進他的鼻子。

再加上馬車微微的顛簸、馬車軲轆發出的單調聲音,謝琰很快感到陣陣睏意襲來。

可雲姒的那些小動作也太明顯了。

她扭頭看他的時候,髮絲擦過他的脖頸,癢癢的,麻酥酥的。

掀開車簾後,春夜裡微涼的風吹進來,帶著夜間的溼潤霧氣。

雲姒怎麼會覺得他不知道?

謝琰覺得雲姒這副偷偷摸摸的樣子,好笑極了。

掀個車簾而已……為什麼要像做賊一樣?

她是貴妃,就算把馬車的車頂掀了,又有誰會說她一句?

馬車停在丞相府的門口,謝琰裝作剛醒來的樣子下了馬車。

雲姒跟在謝琰身後,正猶豫著自己該怎麼從高高的馬車上下去,就被謝琰攔腰抱了下來。

她看到丞相府外,身穿甲冑的禁衛軍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將丞相府圍得像鐵桶一般,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御駕半夜前來,立刻驚動了在丞相府辦差的禁衛軍首領與廷尉。

兩人戰戰兢兢地跑過來,以為陛下是來責怪他們查案太慢。

謝琰揮手讓他們退下:“無事,朕只是陪著貴妃回一趟孃家。”

死裡逃生!禁衛軍首領與廷尉齊齊鬆了一大口氣!

雲姒坐著馬車一路走來,路上都黑漆漆的,丞相府裡因著連夜查案,卻是燈火通明。

陛下駕到,下人們紛紛退避,雲丞相急匆匆地來拜見陛下。

謝琰不耐煩地皺眉:“不見。”

“母親在哪裡?”雲姒焦急地問道。

正院的侍女回話:“府裡折騰了半夜,夫人剛剛身體不支,回屋裡睡下了。”

“姑娘……貴妃可要去看望夫人?”

雲姒雖然心焦,但聽到母親剛剛睡下,不欲吵醒母親。

“那我等一等,先讓娘睡一會兒吧。”

雲姒說完之後才想起來,除了她自己,還有一個陛下呢。她能在丞相府裡等著,可陛下……

雲姒正為難,謝琰就扭頭看了過來:“你現在不去看鄭國夫人?”

“那帶我去你的院子裡看看。”

雲姒十分驚喜,陛下願意陪她在丞相府裡等,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雲姒連忙在前頭帶路,領著陛下進了流雲苑。

流雲苑裡一如往昔。自雲姒出嫁後,鄭國夫人依舊讓家中下人日日打掃流雲苑,打理院中的花草,餵養池中的錦鯉。

雲姒踏入小院中,有一剎那的恍惚,彷彿她從未離過家。

不曾嫁人,也不曾在拜堂成親時被搶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