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出來的瞬間,趙春生就看到了。

不過他並沒有停下擂鼓的雙手。

現在還不是時候。

人,還不夠多。

按照路辰的說法,只有等全場百姓都聽到鼓聲,才可以停止。

就這樣,在何忠驚慌的目光中,趙春生又擂了一炷香的鼓。

按照大豐律例,擂鼓者可自由選擇時間和長短。

聞聽鼓聲,城中百姓皆可旁觀。

為的,就是公堂公正。

這也是文人士子的風骨和願望。

“夠了!”

“趙春生,你有完沒完!”

最終何忠實在受不了了!

沒辦法,再讓他這麼敲下去,恐怕金川城乃至城外的百姓都聽到了。

到時候這傢伙要搞什麼大動作,自己還真有可能吃不消。

“金川主簿趙春生,為金川城百姓請冤,求知縣何大人提審惡徒洪貴,還我金川朗朗乾坤!”

趙春生見人來的差不多,直接朝著何忠下跪叩首。

在其身後,跟隨而來的一眾百姓紛紛下跪。

“請何大人為我等伸冤,嚴懲惡徒洪貴,還金川朗朗乾坤。”

何忠傻眼了。

跟在他身後的一眾衙役也嚇壞了。

這傢伙,跟逼宮都有的一拼了。

別說何忠這小小知縣,就算是一州州牧,遇到這種陣仗也得慎重對待。

“趙大人有何事,且進堂細說,無需這般大禮!”

何忠怕了。

他可以無視趙春生,但不能不管這些金川城百姓的請求。

即便再不作為,他也是金川城的父母官。

這種場面,不能亂。

“求何大人升堂,提審洪貴,還金川公道!”

趙春生不依不饒。

既然決定得罪洪貴,他就沒打算善罷甘休。

“求何大人升堂,提審洪貴,還金川公道!”

身後百姓朗朗發聲,氣衝雲霄。

何忠進退兩難,看著跪在身前不肯起身的趙春生,氣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目光下移,掃過洪貴那慌亂的眼神,頓時就知道怎麼回事。

這傢伙,肯定又去惹是生非。

終日打著自己的旗號,橫行無忌。

原本看在銀子的份上,從不曾管制。

沒想到最終還是出了事!

“來人吶,升堂!”

何忠無可奈何,只能同意升堂!

“多謝何大人!”

“請允許城中百姓陪審,以表公正!”

趙春生不依不饒,繼續為自己爭奪權益。

“趙春生!”

“你不要得寸進尺!”

何忠怒了!

這傢伙,是吃準了自己嗎?

真把自己當成金川知縣大老爺了不成!

“請何大人應允!”

“請何大人應允!”

“請何大人應允!”

身後,百姓歡呼聲再次傳來。

何忠臉色鐵青,無可奈何。

“準!”

最終,洪貴被提審,金川城百姓陪審,趙春生作為原告,一同上了公堂。

“升堂!”

何忠氣鼓鼓的坐在太師椅上,一拍驚堂木,四周響起衙役的喝聲。

“趙春生,你所告何人,所為何事,從實招來!”

何忠發文,與其嚴厲,有威脅之意。

對此,趙春生絲毫不懼。

“回稟知縣大人,我狀告洪家洪貴豢養家奴,當街行兇,欺男霸女,開設賭坊,強搶民女,魚肉百姓!”

“譁!”

滿堂譁然。

所有金川城的百姓瞪大眼睛,駭然的看著站在堂前義正言辭的趙春生。

不明白這位縣太爺的左膀右臂,今日怎麼開始跟其正面作對。

那洪貴雖是城中一霸,魚肉鄉里,不都是你趙春生暗中放任不管的結果嗎?

往日縣太爺何忠退居幕後,金川城主簿趙春生執掌生殺大權。

洪貴身為縣太爺的坐上婿,向來都是蛇鼠一窩。

這怎麼今日狗咬狗起來了?

“趙春生,你身為一城主簿,狀告平民百姓,可有證據?”

何忠自然知道趙春生是來找事兒的。

不過他也不怕。

整個金川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別說沒有洪貴的證據,即便是有,又有誰敢舉證?

“當然有!”

趙春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哦?”

何忠眼神微眯,語氣警告道:“趙春生,公堂之上不得編造事實,一旦發現,可是要按罪論處的!”

趙春生直視何忠,半步不退:“何大人無需提醒。”

“我趙春生為金川城操勞多年,律法銘記於心,自不會忘!”

這一刻,即便是大字不識的婦人,也看出了不對勁。

“趙大人今日這是怎麼了?”

“看樣子是要跟何大人對著幹啊!”

“早該如此!”

“你看那洪貴,有恃無恐,不就是仗著何大人的威嚴,橫行無忌嘛!”

“他們這些父母官,都是欺壓百姓,誰能真正替我們出頭!”

“別這麼說,趙大人在任期間,還是做過不少好事的!”

“……”

聽著身後的議論,何忠氣的雙手攥拳。

只見他狠狠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肅靜!"

隨後目光轉向趙春生:“既然你有證據,就拿出來。”

“本官自會秉公執法,還你們一個公道。”

聞言,趙春生朝身後幾人使了個眼色。

幾名衣衫襤褸的乞丐上前,跪倒在何忠案前。

“草民張三!”

“草民李四!”

“草民王五!”

“草民週六!”

“叩見知縣大老爺!”

何忠眉頭微蹙,看著堂下幾名渾身散發著惡臭的乞丐,滿眼不悅的問向趙春生:“趙春生,這幾名乞丐你是從哪裡找來的?”

“如此形象竟然也帶上公堂,這不是有辱威嚴嘛!”

對此,趙春生也有說辭。

“啟稟大人,這幾人全都是被洪貴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憐人。”

“他們原本都是本城百姓,頗有家資,結果被洪貴挑唆,參與賭局,被其陷害,輸掉家資,更是以此為由霸佔這幾人的妻女,行那齷齪之事!”

“懇請大人嚴加懲處,還我金川城一個公道。”

身後百姓一聽,頓時罵聲連連。

“我說看著咋那麼熟悉。”

“那不是之前教私塾的張三嘛!”

“可不是!”

“我還看到做皮草買賣的李四了呢!”

“之前他們在金川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惜後來被洪貴那狗東西誆騙,散盡家資,連妻女都輸給了人家。”

“趙大人今天竟然有膽在何知縣面前提這事兒,不會是中邪了吧!”

“反正我支援他!”

何忠越聽臉越黑,氣的他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指著幾名乞丐模樣的證人,怒喝道:“你等幾人,所言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