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間裡,兩個男人一站一坐,雖然看似平靜,可是空氣中卻縈繞著一股無形的緊繃之感。

無論是莫清曄凌厲的眉眼全無懵懂的目光,還是白朮果然如此的笑容,都讓這個情形越發詭異。

如果鍾璃在這兒,她就會發現莫清曄彷彿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絲無害的溫和懵懂,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直視的鋒芒,像一柄開刃的古刀一樣,終於在這個昏暗的黑夜中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實面目,銳不可當。

白朮幽幽嘆了一口氣,將手裡的書放下,對著莫清曄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空座,說:“來者是客,既然來了,不如坐下再說。”

雖然白朮沒有見過莫清曄,也不知道莫清曄的真實身份,可是就莫清曄這張辨識度太高的臉,還是不可避免地讓白朮猜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只不過讓白朮無法理解的是,莫清曄為什麼要在鍾璃的面前裝瘋賣傻。

他圖的是什麼?

莫清曄沒有依言坐下,反而開門見山地說:“你什麼時候離開這裡?”

白朮微微一笑,說:“我想你誤會了,我暫時沒有離開這裡的打算。”

莫清曄的眉心出現了一個明顯的褶皺,分明就是對白朮的這個回答感到非常的不滿。

白朮會出現在這兒,的確出乎了莫清曄的預料。

白朮只能大致猜測莫清曄的身份,莫清曄卻是知道白朮這個人的,早些年機緣巧合見過一次,所以一見鍾璃要帶他找的神醫是白朮,莫清曄心裡咯噔一下就知道壞事了。

白朮這人不受拘束,性子怪異,他要做的事兒很少有能受到限制的時候。

以白朮的一手醫術的威名來看,只要白朮還在這兒停留,鍾璃一定不會放棄再帶著他找白朮看病。

今天白朮就險些說漏了嘴。

以鍾璃的聰明,只要白朮再多說幾句她就肯定會猜到什麼。

這也是為什麼白天的時候,莫清曄要突然變臉跑出去的緣故。

白朮不能留在這兒。

絕對不能。

莫清曄心裡打定了主意,沉聲說:“你是要自己離開,還是要我讓人帶你走?”

這是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然而被威脅的白朮卻像是沒領會到莫清曄字裡行間的寒意似的,哈哈地笑了起來。

笑夠了,他才說:“閣下權勢再大,想來也沒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的權利吧?我想走就走想留便留,你憑什麼要求我的去留?”

莫清曄眼裡冷光一綻,聲音陰冷得彷彿浸入了萬年冰凌:“這麼說,你是不肯自己走了。”

白朮微微一笑,端的是風姿倜儻,輕聲說:“是呀,我要是不肯走,你又能拿我怎樣?畢竟……”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直到看到莫清曄變了臉,才幽幽地說:“畢竟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說是嗎?”

白朮雖是一介布衣,可背後被倚靠著大褚朝最大的清流世家白家,這也是白朮高傲的資本。

白朮會出現在這兒,就證明他的身後必然還帶著白家暗中的護衛,想要強行把他弄走不太現實,可是如果讓他留在這兒……

莫清曄抿了抿過薄的唇,唇角奇異地浮現出淡淡的笑,笑意卻半分不達眼底,冰冷得駭人。

“白二公子,我以為你知道,我不太想為難你,可是如果你壞了我的事兒,那哪怕就是白家家主到了,你醫術再如何高明,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話音落下,莫清曄的身形突然一閃,白朮驚駭之下想往後退,可是完全來不及閃躲,脖子上就多了一隻鐵鉗一般的大手。

莫清曄掌心貼在白朮脆弱的脖子上,如若無物地拎著他的身體硬生生往上拔了一截,白朮被凌空提了起來,臉也因為呼吸受阻的緣故憋得通紅,可是他落在莫清曄臉上的目光卻是泛著光的。

白朮兩手掙扎著扳著莫清曄的手,劇烈喘息著說:“你……你在怕什麼……難道……難道是怕我在那個女人面前揭穿了你的陰謀?哈……哈哈!”

莫清曄眸光狠狠一沉,抬手一甩扔破布似的將白朮扔到了一旁。

白朮的後背狠狠地撞到了牆角上,捂著自己的脖子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嘴裡卻還在說:“你就那麼怕她知道你不是真的傻?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費盡心思的……”

“閉嘴!”

莫清曄狠狠打斷了白朮的話,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了幾步,微微低頭注視著白朮那張氣質出眾的臉,淡淡地說:“那你敢嗎?”

白朮猛地一怔。

莫清曄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說:“你敢在她的面前揭穿我嗎?”

白朮咬牙冷笑:“我如何不敢?”

莫清曄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彷彿先前的暴怒沒存在過一樣,眉眼間甚至還翻湧著顯而易見的戲謔。

他說:“你若是敢多嘴一句,那我保證你以後再也不會有開口說第二句估計的機會了,白二公子天資過人,想來是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的,你說是嗎?”

如果說之前莫清曄的威脅還只停留在言語上,那麼這一瞬間,白朮就真實地感受到了來自他身上的殺氣。

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就為了不讓自己有任何可能洩露他的秘密。

白朮的心猛地下沉,扯了扯嘴角,啞聲說:“王爺為了欺騙一個女人,可當真是煞費苦心吶。”

見白朮猜到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莫清曄渾然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說:“這就跟白二公子沒有干係了,我今日來,只是想提醒一下白二公子,管好自己的嘴,不該說的,可千萬別多說,否則……”

莫清曄看似隨意往白朮的旁邊揮了一掌,沒有引起任何聲響。

可是下一秒,白朮身旁的那個等人高的大陶瓷花瓶卻應聲而裂,噼裡啪啦地碎了一地。

白朮驚駭地抬頭望去,卻只能堪堪捕捉到莫清曄從窗戶跳出去殘留的一抹黑影,伴隨而來的還有莫清曄警告的聲音:“這花瓶,就是你的下場!”

莫清曄一走,先前被白朮遣開的小廝立馬就從隔壁衝了進來把白朮從地上扶了起來。

剛剛莫清曄那一掌雖然並不是衝著白朮來的,可是掌風餘勁還是波及到了白朮的身上。

白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被那股霸道的內勁震得不住咳嗽,好一會兒都沒緩過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