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表面看似平靜,暗地裡風起雲湧半刻不停,卻並未影響到處於所有人關注焦點的祁驍和鍾璃。

祁驍是習慣了處變不驚。

鍾璃則是從頭到尾都一直意識不清。

一路上鍾璃前後被祁驍摁著補了兩次沉香醉。

剛剛藥勁褪了一些恍惚清醒,緊接著又被祁驍抱著補了點藥。

往往還沒來得及醞釀起怒氣,人又暈暈沉沉地迷糊了過去。

鍾璃只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格外漫長,夢中各種光怪陸離未曾斷歇。

等她稍微清醒一些,掙扎著睜開眼睛,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卻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身處何處。

鍾璃撐著胳膊坐了起來,入眼的是淺紫色繡著精緻淺黃色蘭草的錦緞床帳。

掀開床帳往外看,床邊還擺著一架古樸大氣的梳妝檯,上邊林林總總地擺放著各式的玉質盒子,裡邊不知道裝著什麼。

再往外,是一個精緻的博古架。

博古架上錯落有致地放著看不出年代產地的插瓶瓷器擺件,旁邊的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古籍典藏。

博古架左右各自放著兩個有人腰高的流金彩繪大花瓶。

花瓶中插著幾支淡黃色的臘梅,在溫熱的熏籠邊散發著寧靜的幽香。

再往外看,就只能看到一張繡著紅梅的屏風。

屏風外隱隱約約能看到有人影在晃動。

可走動的人動靜極小,若不是鍾璃隔著屏風看著了,估計都聽不出外邊還守著人。

鍾璃無聲地抿了抿唇,壓抑著心頭的怒火,忍著體內的無力下了床。

她一下床,室內就響起了一陣銅鈴的輕響。

鍾璃奇怪地低頭一看,結果卻發現自己的腳踝上竟然還綁著一根拴了銅鈴的纖細紅繩。

她只要稍微一動,紅繩被牽引引動銅鈴,銅鈴便會發出聲響繼而提醒外邊的人。

而這玩意兒是誰的傑作幾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鍾璃的眉宇間多了一股黑氣,正想彎腰將那破繩子解開的時候,外邊的人卻腳步急促又不失沉穩地推開屏風走了進來。

進來的人是個女子。

大概十七八歲,眉眼清秀,身穿淺綠色的窄袖襦裙。

梳著個簡單的雙丫髻,兩段髮髻上各自戴著一朵淺粉色的珠花,耳朵上綴著兩顆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飾。

女子進來看鐘璃醒了,未語唇邊就先漾出了三分笑。

她走上前就說:“之前劉大夫估計王妃約摸是在最近清醒,沒成想一時不留神王妃就自己下床了。”

鍾璃聞言眉心明顯一皺,顯然是對女子所說不滿。

青衣女子不等鍾璃說話,恭敬地蹲下伸手解開了鍾璃腳踝上礙眼的紅繩的同時,還扭頭對著身後的一個小丫頭說:“去通知劉大夫王妃醒了,請他過來給王妃請脈。”

小丫頭去了,她將綴著銅鈴的紅繩放在一旁,對著鍾璃垂首行禮,有條不紊地說:“奴婢名喚紫紗,是王爺特意撥過來服侍王妃的大丫頭。”

似乎是怕鍾璃不能理解大丫頭的意思,她又解釋說:“王妃身邊像我這樣的大丫頭尚有三個,分別是紫荊,紫衣和紫雲。”

“除了大丫頭外,王妃身邊還有二十個二等丫鬟,三十六個小丫鬟,十六個粗使婆子和護衛若干。”

“等您稍微歇息片刻,奴婢就去將所有人都叫來讓您過目。”

紫紗頓了頓,笑道:“若是您有不滿意的,我馬上就會安排人給您替換。”

紫紗的態度非常好。

恭敬有禮好到讓人無可挑剔。

然而鍾璃聽著沒一句覺得滿意。

什麼王妃?

什麼丫鬟?

她什麼時候承認自己是那什麼見鬼的勞什子王妃了!

這時候鍾璃已經猜到自己只怕是那天不小心中了祁驍的招,被他弄到京城了。

千防萬防沒防得住枕邊人的爪子。

鍾璃引以為傲的理智幾乎在瞬間毀滅殆盡,恨不得將祁驍的腦瓜子擰下來當球踢。

鍾璃磨了磨牙,無聲冷笑。

“我對見丫鬟沒興趣。”

她現在只想打爆那個叫祁驍的騙子的狗頭!

鍾璃越想越氣。

好傢伙,敢對她下藥用強了。

她還真是小瞧那小騙子的膽子了!

紫紗從善如流地說:“那您是想見見院子裡的管事嗎?”

鍾璃還沒說話,她就說:“按制王妃居住的棠心院總共大小管事九人,分別負責院子裡的內外事宜。”

“您若是想見,奴婢這就去將管事們都叫來給您請安。”

鍾璃閉了閉眼,壓著心頭的暴躁,咬牙說:“管不管事我沒興趣,我現在只想見一個人。”

紫紗裝作不懂的樣子疑惑道:“王妃想見何人?”

鍾璃冷笑。

“你們主子。”

鍾璃要見祁驍,紫紗不敢不通傳。

可去報信的人傳回來的訊息卻是此刻沒法見祁驍。

來回話的是個二等丫鬟,膽子小得可憐。

她第一次見著傳說中的王妃就對上了鍾璃一張隱忍著怒火的冷臉,進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先跪下了。

小丫鬟怯怯地低著頭說:“回王妃的話,王爺兩個時辰前就被宮裡的人請進宮了,至今尚未回來。”

鍾璃無處發洩的暴躁在胸口擠壓碰撞,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赤紅,配上她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看起來頗為嚇人。

小丫鬟更不敢吭聲了,恨不得將腦袋杵進眼前光滑的青石地磚裡。

紫紗見狀心裡陣陣發苦,忍著忐忑低聲提議。

“既然王爺此刻不在,王妃不如先洗漱用膳。”

“等王爺回府了,自然會有下人將王爺請過來。”

鍾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字字發寒。

“紫紗姑娘。”

紫紗看她神色不對立馬就恭敬垂首下跪,穩聲說:“奴婢在,王妃請吩咐。”

鍾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說:“我建議你稍微修正一下對我的稱呼,我跟你口中的王爺沒關係,也不認識你說的什麼王妃。”

“我這人的性子不太好,聽不得忤逆之言,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問跟你一起的紫衣紫雲。”

鍾璃刻意頓了頓,在室內一片死寂之時才說:“別人動怒可能只是罵人,可我要是真急了,可是會殺人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