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歡整個人都不自在,昨日才上門威脅利誘讓人做事。

結果今日就到了她求著那人的時候了。

林舒笑了笑,“許都尉有事?”

許秋歡抬頭:“林女君和我大姐認識?”

許春歡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率先開口:“有幾分交情,這都是女人間的情誼,小弟就不要過問了。”

說完她對著林舒恭敬躬身,“林神醫,感謝您上次救我家小弟一命,許府上下感激不盡。”

“今日家中設宴,還請神醫蒞臨。”

林舒擺手,“不用了,我只是隨手而為,你們要是想學這急救之法,我教你們便是。”

許春歡驚愕抬頭,沒想到林舒肯把救人的法子輕易教給別人。

她姿態放得更低了些,這般有大愛的醫者值得人尊敬。

“只是家宴,感謝神醫的搭救,還請神醫不要推辭。”

林舒依舊搖頭,“家中夫郎等著我回家……”

“這有何難,我派人去告知一聲便是。”

旁邊的許秋歡有些著急,林女君對他也是界限分明,難道林女君是討厭他的……

林舒撥出一口氣,還真怕這些人繼續死纏爛打,去了這一次便罷了吧。

“可,我寫張紙條,許都尉派人送去我家告知我夫郎。”

“沒問題!”

林舒把賣菜的銀子放入懷中,如今這每日收益又翻了一倍。

幾人來到二樓,林舒寫好紙條,交給許春歡。

許春歡出去了一會兒,隨後才進來,有些尷尬地坐下。

“沒想到林女君會的挺多。”

林舒沒說話,房間裡很是安靜,偶爾有喝茶聲響起。

許秋歡把一碟點心往前推了推,有些不安地坐在凳子上。

許春歡努力找著話題,大多數都是她在說,林舒偶爾回個“哦”。

林舒瞧她那憋屈樣,心裡十分舒坦,沒注意到身前換了份糕點。

許春歡看了看天色,樓下的馬車也到了,便一起出發回府。

待馬停,林舒下了馬車,許府門口站著許多人。

許春歡從後面鑽了出來,“阿母阿父,這位便是林神醫了。”

林舒又在一陣誇獎笑語中走了進去,許府很大,地面用的青石磚,兩邊的花草修剪得十分齊整。

走了好幾分鐘,眾人才來到大廳。

許母:“我兒真是三生有幸,才遇到神醫救下,區區薄禮,請神醫不要嫌棄。”

話落,下人們舉著托盤進來,上面放著品相極好的一對人參,一柄玉如意,還有十顆不大不小的珍珠。

都是些貴重但是又不出風頭的物品,若是不喜歡,拿去變現也十分容易。

可見這東西許府人是用了心挑的。

“東西貴重,我便只收一樣,你們可傳來府醫,我教她急救之法。只是,這心疾難以根治,我也無能為力。”

林舒自然知道她們的目的,所以先開口拒絕。

許父頓時紅了眼眶,急急開口:“神醫,我兒不過十六歲,真的沒法醫治了嗎?”

許母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此事哪能此刻提起,等吃完飯再說不遲。

“神醫莫怪,只是賤內心中擔憂,今日只是為了感謝當日救我兒的恩情,不談其它。”

林舒看了許秋歡一眼,那人與她視線相碰,便立馬低下頭。

似乎剛剛的話對他沒影響。

許母:“不知神醫口味,今日做的菜清淡了些,神醫,請移步。”

林舒拱了拱手,跟著眾人去用飯,這大戶人家規矩就是多。

就連吃個菜也得換著人夾菜,吃的菜不同,用的飯碟也不同,就連下人用公筷時翹起的尾指都是一樣的高度。

男子用餐在隔壁桌,皆是掩著袖子吃飯。

這還是許府家風好,要是不好的,男子都不能在同一個屋子用食,需得伺候完家主用飯,才能去到專用的房間填肚子。

林舒這頓飯吃得是極不舒服,還是在家裡一家人坐一起,偶爾給對方夾點菜來得溫馨。

吃過飯,林舒和許春歡在小亭子消食。

“我說過我不會醫術,你們又何必再留我一會兒。”

許春歡哀嘆一聲,“小弟生下來便體弱,我們尋遍天下名醫,也沒治好他。”

“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一位神醫,給了個藥方,制了些藥丸子,才活到今日。”

“當初那神醫斷言,小弟活不過十六歲,果不其然,今年他心疾發作越發頻繁。”

“如今還有一月,就到那神醫說的日子了……”

林舒垂下眼眸,十六歲正是人生高光的開始。

許春歡繼續開口:“他從小被阿父管得嚴,在府裡關了十五年,就連步子邁得快一些都會被阿父擔心地說一通。”

“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是我帶他去的城外一處荷塘。”

“如今開這酒樓,也不過是滿足他的臨終遺願。”

“小弟上次心疾發作,若不是神醫,那藥只怕也無用。”

許春歡起身,撩起衣襬,徑直對著林舒跪下。

“昨日之事,我也是職責所在,我……實在是忠義兩難全……”

“若你心中不痛快,可儘管取了藤條鞭打,我沒有怨言,只求你救救我小弟……”

林舒伸手,想扶她起來,“你說再多無用,我救不了。”

許春歡不動,固執開口:“神醫可以的,那日小弟都被你從閻王殿拉了回來,你一定可以……”

“大姐!”許秋歡從小道過來,手裡還端著盤糕點。

許春歡聽見聲音愣了愣,低著頭沒起身。

林舒收回手,起身就走:“你要跪便跪吧,我話已經說清楚,急救之法也已經教了,兩清了,告辭。”

最厭惡以弱縛強,更何況她真的不會治。

許秋歡把糕點往侍僕手裡一放,趕緊追了過去。

“林女君,請不要生氣,大姐只是憂心我。”

林舒目不斜視繼續行走。

許秋歡加快速度往前追,見人腳步不慢,快速跑到她身前張開雙手攔住她。

臉色漲紅,喘著粗氣開口:“你……你不要生氣……我們沒有逼你的意思……”

“我的身體也很好,大姐只是憂心過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林舒換了個方向,“我不生你氣,只是我該回家了。”

許秋歡眼睛一酸,搖著頭淚珠大顆滾落,帶著鼻音開口:“你生我氣了,你說話從沒這麼冷淡……”

“我沒想這樣的,我只是想請你回府用飯……”

“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

林舒腳步一頓,皺了皺眉,“你這心疾不能情緒激動哭得太狠。”

眼見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林舒準備去找下人看著他。

許秋歡見她要走,認定她這次被氣走了,便不會再和他說話。

不顧兩人女男有別,上前拉著她的衣袖,慌張得有些口不擇言,“林舒,別生我氣……”

“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兩清……好不好……”

他才和她沒相處多久,每次看見林女君他都心中歡喜,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若是兩清了,林女君一定不會那麼溫柔和他說話了……

他本就只有一月時間和林女君相處了,這下她一走,就真的沒機會了再見了……

他沒想奢求太多,只想做個朋友,每日能說上幾句話……

林舒見他臉色一白,站不穩,趕緊伸手攙著他。

“喂,你怎麼樣?”

許秋歡胸口脹痛,腦袋一片空白,耳邊全都是耳鳴,聽不清林舒的聲音。

都怪他,如果不是因為他有心疾,大姐也不會因為他下跪,林女君也不會被逼得生氣離開。

也因為他這病,阿母阿父四處找人,精疲力盡,而他也終日困在許府,不得外出,心中也是鬱鬱寡歡。

好累啊,他拖得大家都好累。

若是這次再也醒不來就好了,大家都不會因為他感到頭疼煩惱了。

只是可惜他還沒和林女君訴說心意……

罷了,說出來也不過是讓林女君徒增煩惱。

眼前一黑,許秋歡徹底暈死過去。

不遠處,許父急得想衝出房門,許母趕緊拉住他。

“妻主,秋歡他……”

“我知道,賭一把,賭神醫會救秋歡。讓下人都不準過去,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理會,離那裡遠點。”

許父不可置信,“妻主,他是你的孩子!”

“我當然知道!可是林神醫是唯一的希望了!若是能救,秋歡便能活,若是救不了,不如讓他少受罪,早日……投生……”

許母手掌攥成個拳頭,今日她發現自家兒子看神醫的眼神很是不對,那綿綿情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那神醫也是偶爾會回看一眼,眼裡帶著絲絲心疼。

只能賭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