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北棲強行擾亂的困局終於迎來了第一次落幕。

不過是一息一瞬的功夫,原本還在往前的兩人就眼睜睜看著一切都像是斷了片的故事一樣,再次從最初處回到了原樣。

“姜小姐?”

道路的盡頭站著臉色過分白皙的雲嵐,她看著兩人一副有些匆忙的樣子,原本茫然的臉色轉變為疑惑。

“你們這是?”她一邊靠近,一邊從袖口拿出帕子遞給有些眼眸發亮的姜北棲,說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還是稍微整理一下比較好。”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姜北棲挑眉,看了身邊同樣面色不好的鹿尋竹一眼,主動展開了話題:“你才進來麼?”

“嗯?”雲嵐對這個問句有些遲疑,她看了看身邊毫無差異的環境,頓了頓,還是決定遵循心裡那點捉摸不定的預感:“雖然好像是這樣,但是……”

“但是?”

“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雲嵐微蹙著眉,垂下的手有些發冷的縮排袖子裡,片刻後,注視著眼前兩人問道:“我們應當是同步進入的才對,怎麼會有這種時間的差異?”

“啊,”姜北棲漫不經心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揪住某條來不及縮回去的小尾巴後,才笑眯眯接了話:“我想我知道原因。”

她沒急著解釋,而是把那張遞到自己面前的帕子展開,原本繡著落梅的位置突兀的出現了半根纏在上面的茶葉。

“什麼……?”

雲嵐微微睜大了眼。

“因為,根本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捲土重來的第二次。”

雲嵐一怔,在電光火石間明瞭了違和感的來源。

第二次……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困局還真是棘手至極。

“你們似乎還保留著之前的記憶?”雲嵐看著半點沒有被消除痕跡的兩人,很快的抓住了重點。

姜北棲笑了笑,慢條斯理的摺疊好展開的帕子,並不急著作答,反倒是似笑非笑的反問道:“雲姑娘身上藏著一件法寶吧?”

“能留下線索……按照這樣來看,應當也能自己離開才對?”

“你也看見了,這裡可不是什麼溫和的地方。”

“的確,”雲嵐沒有否認她的說法,縮在袖口的指尖微動,再抬手時,原本時刻隱匿著的底牌已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那是一塊刻著“扶風”二字的令牌。

“這是扶風樓主世代相傳的法器,能夠為使用者減免虛幻帶來的精神侵蝕,只是……”

雲嵐頓了頓,發現事情遠遠超過安全範圍後,就算是她也有些無力:

“只是這個地方依然超脫了令牌能夠承載保護的範圍,因此,留下來的也只是半根茶梗罷了。”

“扶風樓主……原來是那個主營情報的地方啊。”

鹿尋竹像是勾起了什麼回憶,再看向雲嵐時眼神複雜。

“若我沒記錯,這一代的扶風樓主是個極其漠然的女子……?”

“這些傳聞看來不怎麼可信。”

“都是些傳言而已,”雲嵐捂著袖子輕咳一聲,原本就慘白的臉色又添一分病氣,就連說話聲都啞了些。

她看著眼前同樣帶著探究的鹿尋竹,表情懨懨:“況且,傳言也並非完全捏造。”

“做情報生意的,共情可是大忌。”

鹿尋竹沉默了。

他突然意識到站在自己眼前的這人還帶著重病,這裡對她的精神侵蝕怕是比想象重要更重。

這樣難得的好人,實在不該以這樣滑稽的方式死去。

鹿尋竹想了想,轉而又看向了那塊玉佩,只是還沒開口,就被探查結束的姜北棲打斷了。

她否認得更為直白:“不可能的。”

“這枚玉佩的保護作用已經在消減,想要逃離,至少也得有能及得上撕裂空間的能力才行。”

“撕裂空間啊……”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時,原本就一身病氣的雲嵐神色又黯淡了幾分。

“那可是到了分神期才能略微窺探一二的秘法。”

雲嵐搖了搖頭,有些低落的神情在下一秒變得愈發堅定。

“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她說道,“只能直接結束這個困局。”

姜北棲挑眉:“看來你有辦法了?”

雲嵐小心把令牌收好,聽到這話也只是搖頭:“並未。”

說完,雲嵐就睜著一雙縹緲到易碎的眸子盯著姜北棲,什麼也沒說,可她身上揮之不去的淡淡藥香卻越過界線落進了眼前那人的指尖。

“好吧好吧……”姜北棲微垂著腦袋,像是被打敗了一樣,側目打量著雲嵐,一副篤定的樣子:“誰讓你與我還是合作關係呢?”

“……這樣好了,若是你三次之內不能成功,我會帶你離開。”

“姜北棲?”鹿尋竹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他同樣直勾勾的盯著眼前不斷給人安撫感的女子,試圖找到她語氣中的篤定到底從何而來。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姜北棲“啪”的一下拍上了他的腦門。

鹿尋竹:“……”

感受到額頭有些發燙的觸感,原本探究的心情瞬間轉變成麻木。

“……呵,”他微合著眼從姜北棲身邊走過,正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理理思緒時,吹下的袖子又被人為拽住了。

鹿尋竹轉頭:“……?”

“你在鬧彆扭嗎?”

“不——”

他話還沒說出口,視線就已經被完全湊到自己面前的那個腦袋佔據。

姜北棲似乎天生就缺少“距離感”的那根弦,沒等他做些什麼就已經身體力行的擋去了全部去路。

風從樹影中來,裹挾著寒涼的冷意吹開了頭頂的那一點遮擋,被遮蔽許久的陽光得以復現,再次落在了他的視線交匯處。

——在她笑眯眯的側臉上。

只一瞬間,才恍惚乍現的那一點厭棄感就已然被徹底融化了。

鹿尋竹聽見自己沙沙的語調落在耳邊,像是回到了數年之前的那份孤獨。

可他無法詢問自己的歸處,就像無助次都只能和瞬息之人背道而馳一樣。

“……你要做什麼?”

“不,是你在想什麼才對。”

姜北棲繼續盯著鹿尋竹,說出的話少了幾分慣常會有的漫不經心:“我可不會丟下自己按了印的僕從。”

“僕從……?”

“鹿尋竹哦。”

這可是她救下的第一個人。

還長在了她的興趣點上……既然這樣,被她救下來的倒黴蛋會一點一點成為她的所屬,這不是完全理所應當?

“啊,”明白這句話釋義的鹿尋竹連喉嚨都開始乾澀。

意外的,他已經無法再接下任何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