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穫頗豐啊。”

人剛走,姜北棲就愉快的從鹿尋竹懷裡跳了出來。

她當然不會用生命來救這些人。

不過……哪怕是一場表演,收費也依然是很貴的。

鹿尋竹無奈,捂著額頭指了指身邊排成一堆的各種法寶,沉默了片刻,然後冷靜道:“這些東西……你收著就不燙手?”

——明明馬上就要出去了吧?

姜北棲:“……”

姜北棲大概是沒想到,他看了這麼久,最後只說出這麼一句話,滿手撈著東西站直了身體,笑眯眯的歪了歪頭:“燙手?”

“他們所付出的可不全然是為了我,無外乎是為了自己道心平穩……”

“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好事?”姜北棲笑,看向欲言又止的鹿尋竹,一手撈著人的腰往自己方向扯了扯。

“嗯——”

鹿尋竹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拽了一個踉蹌,下意識低眸看著某人完全輕鬆的表情,心裡原本的那些擔憂也散去了。

他暗歎自己居然忘了姜北棲這人身上的邪性,那種情況……其他人全有事,她都不可能有事。

“你……”鹿尋竹頓了頓,想到小刀捅下去時那奇妙的感覺,一時有些躊躇。

“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姜北棲挑眉:“說起這種問題……那可真是要說來話長了。”

“不過那不重要。”

姜北棲瞧了瞧已經快要合上的生門,瞳仁笑意更濃:“現在,該去會會那些人了。”

“……”

鹿尋竹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完全沒有要被這種理由糊弄過去的意思。

就連煉虛期的大能都無法爆發出那樣瞬間的壓制,怎麼可能不重要啊——

“……走吧。”

心知她不願意說,鹿尋竹也沒有一定要藉著這個理由探究下去,神色淡淡的收回手,走在她身邊,佯裝不經意的在踏出生門的那一刻,將人牢牢實實掩蓋在了身後。

散去迷霧的樹林顯得更為衰敗了,鹿尋竹抬起的腳尖剛落定,被圍在最中心的修士便緩緩投下了目光,無法避開的四目相對,鹿尋竹先是一愣,在看到後者朝自己走過來的步伐時,臉色徹底黑了下去。

“尋竹?”

素來被恭敬對待的煉虛大能語調有些輕,身上的白衣微微舒展著露出劍鞘,劍柄上刺目的蓮紋在那一瞬間刺痛了鹿尋竹本不該再記起的過去。

墨髮素衣,一身劍氣,如雪山之巔的那把長劍。

他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啊。

曾經被千夫所指的記憶也依然如此清晰。

“洛雲尊上,久仰。”

鹿尋竹垂了垂眼,直立在樹下,沉默片刻後,突然把用手在後面坐亂的姜北棲拽了出來。

姜北棲:“?”

她眨了眨眼,目光極其不禮貌的打量著這個被半推上神壇的劍修,僅僅片刻,就極其自然的接過了話題。

“看來,你與我家尋竹有故?”姜北棲挑了挑眉,隨手便扣住了身側某人試圖偏離的腰部,“雖然沒聽他說過……不過,看上去倒是的確緣分不淺。”

頓了頓,姜北棲感嘆道:“你們劍修似乎都長了一張不擅長騙人的臉。”

“你是?”洛雲蹙了蹙眉,仍想越過姜北棲用神識查探鹿尋竹的現狀,卻意外的被後者直接截斷了。

姜北棲抬手,那一抹極其隱秘的神識便如同定格在樹間的水珠,一下便顯露出了原貌。

她漫不經心的揉揉捏捏,看上去極有興趣。

洛雲眉頭蹙的更深。

煉虛期的神識……哪怕他再如何沒有用盡全力,也定然不是尋常修士能夠輕易阻擋的。

更何況……

洛雲看著姜北棲一副輕鬆的過了頭的樣子,警惕更甚。

“你是誰?為何從未聽說過你的名聲?”

“嗯?”

鬆開桎梏的姜北棲笑了笑,目光意味深長的轉向那些明明看過來卻不敢插話的修士們,刻意拔高了些語調:“他們可都見過我呢。”

鹿尋竹:“……”

鹿尋竹有些忍不住的扯了扯過於放肆的姜北棲,壓著嗓子低語:“你真當你是什麼好名聲嗎?”

“咳咳,”不忍看著師尊沉思的江逾白終於還是默默的站了出來,他先是恭敬的低了低頭,然後才用極低的話語描述著之前發生的一切。

“……是她從困局之中救了我們。”

江逾白對實際情況含糊略過,挺直了身子站在師尊面前,目光毫無躲閃。

——他的確是從心裡這麼認為的。

姜北棲一邊跟著聽,一邊點了點頭。

處理俗事甚少的劍尊半點沒想著懷疑自己的弟子,聽完便沉默許久。

隨即面色嚴肅的再次看向了眼前兩人,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姜小姐救了我宗弟子,我宗自然……”

“不是這樣的!”

旁邊臉色漲紅的修士叫嚷了出來,眼看著自己最尊敬的尊上即將被眼前這個女子矇蔽,他便再也抑制不住眼裡的怒火,強瞪著姜北棲,尖銳指責道:“她根本沒有師兄說的那麼高尚!”

“況且,況且……她根本就是透過殺人才出來的!”

“……”

此話一出,原本暗戳戳注視著這裡的人全都安靜了。

更加高位的長老轉頭詢問自家剛出來的弟子,目光時不時瞥向站在中心的兩人,眼裡的情緒逐漸開始轉變。

江逾白直覺這幅場景並不正確,他往前站了一步,看向最開始發話的那個修士,眼底難掩失望。

“那從來都並非真實,若不是姜小姐願意出手相助,我們誰都不能如此平安的走出來!”

“誰要她多事了?”自己走進了死衚衕裡的修士臉色一寒,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正在為姜北棲說話的江逾白,眼底滿是讓人心悸的陌生。

不等江逾白反駁什麼,他咬咬牙又嘶吼道:“連尊上都來了,我們怎麼可能出不去?”

“江師兄,你是在懷疑尊上的實力嗎?還是……你根本就是和這個妖女一夥的!”

“若不是你先送上寶貝,我們又怎麼可能這樣被耍的團團轉——”

“夠了,”被扯出來的劍尊阻止了江逾白想要反駁的動作。

他看著自己氣的眼睛都有些發紅的弟子,拍了拍他的肩,問道:“他說的,可是事實?”

江逾白沉默了。

就算眼前這副場景,讓他愈發覺得姜北棲沒有錯,可面對事實,江逾白也依然無法搖頭。

於是只能沉默。

而這沉默就像是丟進油沼中的一點火星,徹底將原本還平和的場面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