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律拉回思緒,走過去,瞥一眼他手裡的水果:“又給蜜蜜榨果汁?”

霍慎修見他來了,淡淡:“她喜歡。”

宗律不語,現在的蘇蜜昏睡不醒,根本喝不出什麼喜歡的和不喜歡的。

就算是喝果汁,也是用針管慢慢打進去,而且只能喝一點點,剩下的都浪費了。

可縱然明知如此,霍慎修還是每天給她親手榨果汁。

今天蘋果,明天香蕉,再後天火龍果番茄。

天天變著花樣。

他看向霍慎修手背上瘦出來的青筋:“你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再過來吧。你要是累病了,蜜蜜怎麼辦?”

霍慎修眼皮一掀:“沒事,我身體好得很。”

“霍氏那邊的事也需要你打理。”

“我養那麼多下屬是做什麼用的?”他開始有些不耐煩。

宗律不再多說什麼,讓助理在門外等著,先進了病房。

蘇蜜靜靜躺在床上,長睫合著,像個洋娃娃。

不得不說,雖然昏迷不醒,但氣色看著還不錯,臉蛋白裡透紅,很有光澤。

人也沒怎麼瘦。

寬鬆病服下的小腹,似乎又隆起了一些。

除了最基本的監護儀,還有個胎心監護儀也連線著她肚子裡的孩子。

兩個機器,證明著母女倆現在都好好的。

看來,霍慎修將她照顧得很好。

這麼一比較,霍慎修那頹廢憔悴的樣子,倒是比她更像病人。

宗律臉色輕動,而後彎下腰,伸出手,輕捉蘇蜜的手,輕聲:

“你好不容易和他走到這一步,還有大把好日子,快醒來。”

“不要又像你和段北驍那樣,陰陽相隔。”

“我一直恨他,也從來不想祝福你們,甚至很多很多年,我都巴不得你們永遠天各一方,再碰不到彼此。”

“但此刻,我願意用我今後的福氣換你和他的幸福。”

“就當是我對你和他最後的償還。”

“快醒過來吧。”

不一會兒,霍慎修拿著榨好的蘋果鮮橙汁回來了,倒了一杯,用吸管抽了小半管。

宗律也沒打擾他了:“我明天再來。”

霍慎修沒回答,繼續忙活手上事,將蘇蜜纖弱的身體輕柔托起來,在她腰後墊了個軟枕,又將餐巾像吃西餐那樣系在她下巴下面,防止等會喝果汁時會淋溼。

每個動作,都細膩到了極致,彷彿生怕重一點就會弄疼了懷裡的人。

宗律見他行屍走肉似的,如今整個心思為了蘇蜜而活,站定在原地。

之前的他,心魔纏身,覺得自己喜歡的是宗吟姻,所以對她也死活不放手。

現在看來,比起這個男人,他真的自愧不如。

蜜蜜與這個男人,才合該是生生世世的夫妻吧。

他終歸只是吟姻生命裡的過客。

幸好醒得早,早早抽離跳樑小醜的角色。

念及此,宗律拉開門,離開。

遲恆陪他下了電梯,邊走邊關心:“小姐今天怎麼樣。”

“老樣子。”

遲恆見他聲音疲懶,知道心情不佳,也沒多問了,只是仍舊憤憤:“老天爺真喜歡耍人。小姐好不容易和霍二爺復婚了,結果又……要我說,那個高罔就該千刀萬剮!”

宗律走出住院部大樓,一腳踏入夜色,聲音輕渺:“老天爺安排的事,誰都說不定,是福是禍,也不好說。”

兩人正說著,忽然看到前面一襲身影正好迎面走過來,是喬茵。

喬茵拎著今天熬了一天的雞湯,看見宗律,走過來:“阿律,你剛看完蜜蜜?”

“嗯,阿姨也來了啊,”宗律迎過去,又目光下意識往她後面瞟了一眼,漫不經心:“阿姨一個人來的嗎?”

“我和彎彎一起來的,”喬茵一瞧見宗律就心情好,因為蘇蜜的事發愁的面容都多了幾分難得的笑意,“她剛下班,說跟我一起過來看蜜蜜,那丫頭去停車了,馬上進來。”

“哦,”宗律的腳步無形中停了下來,唇邊泛起微澤:“這樣啊,阿姨這段日子辛苦了。”

遲恆看他好像不大想走了,大概猜到他的用意,也停住腳步。

喬茵擺手:“我辛苦什麼,你才辛苦,擱下京州的事,飛來潭城,天天跑醫院,還得想法子瞞著京州那邊的老太太和蜜蜜媽媽,費力又費心。阿律,你這種有責任感的好男人,現在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宗律淡然:“應該的。”

兩人聊了會兒,卻還不見凌彎彎進來,喬茵回頭望:“這丫頭怎麼回事,還不進來,停個車,人停不見了。”

說著就拿起電話,打了過去。

宗律注視著她的表情,只見她聽了幾句,臉色變了,皺眉斥了兩句:“你這丫頭,真是不靠譜……好好好,我自個兒進去。”

宗律一挑眉。

果不其然,喬茵一掛電話就搖頭:“說是停車時接到社裡的電話,突然要加班跟個案子,跑了。讓我一個人去送雞湯。這丫頭,真是,做事兒就不能指望她,太離譜了,比起阿律你,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遲恆眼睜睜看著宗律的臉色伴著喬茵的每個字黯然下去,心裡最大的疑惑,終於想通了。

少爺…

果然對小姐的表姐有特別的心思。

難怪上次請吃飯,少爺難得把自己收拾得那麼精緻。

凌彎彎還沒到,少爺就提前下去候著,就像要迎接什麼重要人物一樣。

宗律拉回心緒,沒說什麼:“哦。這樣啊。那阿姨先進去吧。我不打擾你了。”

遲恆瞥一眼宗律,少爺可真實際啊,一聽說凌彎彎不進來了,話也不說了。

宗律目送喬茵進了住院大樓,臉上的失落漸散,回頭,瞥一眼停車場那邊的方向,唇瓣又汲出個意味深長,看透一切的光澤。

突然加班?

哪有這麼巧?

怕是停車完了進來時,發現他也在,才跑了吧。

一次兩次的避而不見,他本可以當成是巧合。

事不過三。

這次看見自己又跑了,足見她對自己的故意躲避。

無端端的躲避什麼?

他眸內玩味更濃。

也好。

這樣至少證明,她對他還是有些反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