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末將花束放到了墓碑下方,又將路上買的姐姐生前愛吃的水果依次整齊放在盤子裡。

人也緩緩坐到了旁邊的臺階上,拿起水果刀,給水果削皮。

遺像上,年輕女子瑩瑩微笑,長髮披肩,看著溫柔和氣,知書達理,彷彿在跟妹妹打招呼。

下面雕刻著:

“愛女雲早之墓”

生卒年顯示,墓中人才活了二十歲不到。

雲末拿著手帕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

“姐姐,你從小就成績好,是爸媽眼裡的珍寶,還保送到國內最好大學的新聞系,要是還在,現在肯定很優秀,比我優秀一百倍。”

“你知道嗎,我也是因為崇拜你,才選的新聞系,我想跟你一樣,想代替你做沒機會做的工作,完成你還沒做的事。”

“你要是還活著多好啊,爸爸媽媽會開心很多,我也不會不敢過生日,更重要的是……”

“我也不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人……”

“姐姐,知道嗎,我現在看見他,還是好恨他,恨到極致,恨不得一刀子捅死他!但……並不知道為什麼,又有種想要靠近他的感覺……”

“姐姐,我知道我不應該,我怎麼能對害了你的人有這種心思?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啊……”

“不過你放心,我會努力剋制自己。絕對不會再和他接觸。”

“老天爺自然會懲罰他。”

“姐姐,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呢?該死的人,不是你啊。”

在姐姐墳墓前,雲末再無平日的面具,盡情宣洩著心情。

可能太過於投入,背後響起窸窣動靜,有人走近,她都沒怎麼察覺。

直到男人剋制顫抖的聲音響起:

“雲早是你姐姐?”

雲末身子狠狠一動,手從墓碑上滑下來,轉過頭——

正看到龍鼎昊就站在距離姐姐墓碑幾米遠的臺階下。

她並不意外他又跟蹤自己,見他竟跟到了墓園,倒也平靜了,似乎決定了什麼,緩緩站起來,臉色變得蒼白,又多了諷刺:

“是啊,雲早是我姐姐,是不是很意外?”

“雲早這個名字,原來到現在你還記得啊。龍先生。呵,難得。”

“是不是因為這個名字讓你這麼多年都會做噩夢,每每想起,都寢食難安啊?”

到此刻為止,龍鼎昊完全明白了她為什麼會假死避開自己,躲著自己,還對自己這麼冷漠了。

雲末站在臺階上,冷幽幽朝他看過去:

“還記得你對我姐姐做過的事嗎?”

“我姐姐那會兒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本來有著大好前途,卻被一個黑道的混混強暴了。”

“我姐姐性子內向,那會兒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哪裡受得住這種屈辱,抑鬱了一段日子後,選擇了自殺。這期間,她也沒對爸爸媽媽說,我們都不知道她發生了這種事。”

“她是在我生日的前一天自殺的。我每年的生日,她都會挖空心思,給我準備喜歡的禮物,那一年,也不例外,生怕我因為沒有禮物而不開心,給我準備好了禮物,才走上絕路。”

“姐姐去世的那年,我才讀中學。我們姐妹兩關係很好。姐姐的突然死去,對我來說,是一場不亞於地震的重大打擊。”

“爸爸媽媽在姐姐去世後,才知道她發生的事,十分憤怒,去報了警,起訴了那個強暴我姐姐的流氓。”

“因為我那會兒還小,爸媽不願意我心理有陰影,受到更大的刺激,沒讓我去庭上旁聽,也沒讓我看那個流氓,更沒對我提起過欺負姐姐、害姐姐走上絕路的那個臭流氓到底是誰。”

“我只知道那個流氓坐牢了,因為有強大的律師辯護,加上我姐姐不是被強暴後馬上報警,沒有十足證據,只判了一年,後來在監獄裡表現良好,減刑,十個月不到就出來了。”

“因為這個人有些背景,連媒體都沒怎麼報道。”

“儘管爸媽怕我受刺激,不肯告訴我這人是誰,但我從小恨極了這個人。”

龍鼎昊眉峰一動:“難怪那天你去酒店採訪時,看見那個姓翁的女明星被施暴,才會不顧自己安危去救她。是因為你狠透了侵犯女人的流氓,看見她受辱,就像看見了自己的姐姐被欺負,是嗎?”

雲末不置可否:

“後來,我跟姐姐一樣,報考了新聞系,想承繼姐姐沒完成的願望,當個記者。與此同時,我也開始暗中打聽害了我姐姐的人,究竟是誰。”

“大三那年,我進潭城日報的社會部實習,就如之前所說的,被秘密派到了青龍社團的島上暗訪。”

“在島上,我和你相識,然後在一起。”

“在這期間,我調查的結果也浮上了水面……那個強暴我姐姐、害我姐姐想不開走上絕路,最後只坐了一年牢的雜種,叫龍鼎昊。”

說到這裡,她冷冷盯著臺階下的男人。

龍鼎昊唇邊沁出蕭索,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雲末繼續:

“得知你就是害死姐姐的人後,我無法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我知道你以前打架鬥毆,無所不為,還坐過牢,卻沒想到是因為強暴的罪名入獄,而且強暴的人,還是我的親生姐姐!”

“我一想到我和害了姐姐的人渣產生感情,我就恨不能給自己幾個耳光——”

“再一想到你強暴我姐姐,害死了我姐姐,到頭來只坐了十個月的牢……更是恨不能直接拿把刀砍死你!”

“其實,就算你坐一百年的牢,甚至被槍斃,又有什麼用呢?我姐姐再回不來了。我爸爸媽媽永遠失去了這個女兒,我也永遠沒有姐姐了!”

龍鼎昊這才嗓音沙啞地出聲: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趁我不在島上,詐死離開,離我遠遠的,讓我以為你死了,活在痛苦裡?後來就算遇到我,也一直不承認?”

他就知道,她不可能單純因為自己是記者欺騙了他,怕他生氣,才躲著自己。

肯定是有什麼更深的原因。

卻不知道,竟然是這個原因。

原來,雲末是那個女孩的親妹妹。

雲早,雲末……

是啊。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