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墨言一早醒來,就眼巴巴地期盼著。

千千說今天來醫院給他送湯,可沒說幾點鐘。

跟護工問了幾次時間,弄得護工一頭霧水:“封先生,您是……有什麼急事嗎?要不要我幫你打電話?”

他也想,可話到嘴邊又改口:“不用了,沒什麼。”

閉上眼睛繼續休息。

可哪裡睡得著。

就這樣熬著,也不知又過了多久,他突然睜開眼,莫名其妙問了句:“我是不是滿臉鬍子,很狼狽?”

護工盯著他看了看,“嗯,是有點。”

“幫我剃鬚。”

剃鬚?

護工愣住。

“怎麼了,沒有剃鬚刀?”耳朵沒聽到動靜,封墨言提聲問道。

“哦,不是,有的,有的……我這就去準備。”護工確定自己沒聽錯,連連答應,趕緊轉身去準備工具。

抹上剃鬚膏,再啟動剃鬚刀,不一會兒的功夫,封先生臉上瘋長了好些時日的鬍子,全都被清理乾淨了。

那張俊臉又恢復了往日的帥氣,因為瘦削的緣故,五官跟下頜線更顯稜角分明。

“封先生,弄好了。”

“嗯。”他應了句,又微微扭動腦袋,鼻端嗅了嗅自己的味道,“我身上是不是很難聞?”

護工:“……”

封先生今天是怎麼了?

“我要換下衣服跟床單被罩。”

自從那天楊千語幫他翻身又擦身體後,他跟醫生強烈要求穿衣服,所以現在已經不是裸著的狀態了。

只不過,病服跟床單都是昨天才換的,這才過了一晚……

“你沒聽見嗎?”

“是,我這就去跟護士拿乾淨的衣服和床單被罩。”

護工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轉身出去找護士。

順便,叫了個男護士過來幫忙,很麻利地將他裡外都換乾淨了,床單被罩也換了。

女為悅己者容。

今日,“女”是封先生。

一切收拾妥當,他心裡的期待更甚。

“現在幾點了?”

“快十點了,封先生您要不要睡會兒?”

都快十點了,她人還沒來,磨嘰什麼?還是說反悔了不想來?

他本想高傲一把,不來就不來,可傲了還不到三分鐘就破功了。

“打個電話。”

他報了電話號碼,護工撥過去,開了外音。

耳邊“嘟嘟”聲一下又一下,可始終不見接起,他開始心急,明明說好過來的,可又不來,電話也不接——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封先生,沒人接……”護工等了好久,低聲提醒。

男人直挺地躺著,臉色焦慮起來,馬上吩咐:“再打給宮北澤。”

座機邊放了個電話簿,上面寫著主要親朋的聯絡方式。

護工找到宮北澤的,立刻打過去。

“阿澤,我聯絡不上千千,你找物業或是想什麼辦法,讓人確定下……看她是不是還在家。”

自己的女人孩子全都住在好兄弟名下的一棟別墅裡,這事封墨言一開始就知道。

所以,聯絡不上千千,第一時間就想到找“房東”。

宮北澤一聽,果然無語,“我成天忙得要死,還要給你找女人孩子?”

“你快點!”

“知道了,等著!”

沒好氣地掛了電話,宮北澤先是給楊千語打過去,果然,無人接聽。

他也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馬上打給阿全,得到的回覆卻是:“太太大約半小時前,已經出家門了。”

離家半個小時了,人卻聯絡不上,宮北澤怕出什麼意外,立刻跟王城說了聲,讓他馬上派人去找找。

————

“失蹤”的楊千語,剛跟費雪碰上面,兩人匆匆奔進一棟大廈。

出門時,她拿手機剛好看到閨蜜的微信語音,問她有沒有空去見一個老闆,談談投資的事。

她求之不得!

於是兩人約好地點,她飛快趕來。

“親愛的,這個老闆跟我爸很熟,我就跟他提了下,他說挺感興趣的,要跟你面談,如果順利,投資一個億不是問題啊!”

“這麼好?!”

楊千語很心動,暗暗在心裡琢磨著見面了怎麼談判。

事發突然,她真是毫無準備。

到了辦公室,那位老闆的秘書只請楊千語進去,讓費雪在外面等著。

“去吧……有事給我電話,要是不方便說,就發微信!”

“嗯。”

楊千語單獨進去了,費雪在外等著,翻開通訊錄,繼續尋找著可能的合作目標。

好一會兒,還不見閨蜜出來,她發微信詢問談得怎麼樣,也沒回音。

以為他們是相談甚歡,費雪也沒多想,直到手機響起。

陌生來電?

“喂,你好……”

“是費雪吧?我是宮北澤,楊千語跟你聯絡過沒?”那邊語調急促而緊張,沒等費雪把話說完,打斷問道。

費雪吃了一驚,“千千她……”

費雪猶豫,不知該不該講實情——因為千千再三強調,這件事不能讓封墨言知道。

可宮北澤多聰明,見她吞吐,便明白一切。

“你倆不會就在一起吧?她手機怎麼了?電話打爆了都不接!”

費雪不答反問:“你找她幹嘛?”

“我找她幹嘛?”宮北澤沒好氣,心想又不是我女人,找她做什麼,“當然不是我找!”

“那……”

“她要是跟封墨言吵架不想接電話,起碼也讓人知道她是安全的!那傢伙找不到人,都要急瘋了!”

費雪聽得一頭霧水,“他倆……吵架了?”

“我怎麼知道!總之你讓她趕緊給病房那個回電話,我怕晚了出人命!”宮北澤顯然是被這兩人煩的不行,語氣很衝地交代完,斷線。

費雪盯著手機,不明所以。

就一會兒聯絡不上,至於麼?

可雖然心裡吐槽,她還是不敢怠慢,起身去找人。

秘書幫忙通報後,沒等費雪進去,楊千語倒先出來了。

“咦?談完了?結果怎樣?”

費雪詢問,楊千語還沒回答,那位老闆跟出來笑著說:“你再好好考慮下,我是很有誠意的。小雪,也勸勸你朋友。”

“費費,我們走吧!”

楊千語壓根沒理,拉著費雪走了。

電梯裡,費雪不解:“怎麼了?他不會騷擾你了吧?”

“沒有。他的確說,我如果答應他的條件,他可以投資一個億。”

“那……是什麼條件?”

“他知道我跟封墨言的關係,說以後若有機會,讓我幫他跟封雲集團促進合作。”

說到底,人家想投資是假,想透過她攀上封墨言那棵大樹才是真。

她大費周章,就是不想麻煩那個人。

可繞了幾圈,還是回到原點,有什麼意思?

“噢……”費雪明白過來,點點頭,“原來他是這個心思,果然是商人,走一步算三步,都為利益著想,也無可厚非。”

“嗯,不著急,再找找別人吧。”

話說完,費雪突然想起一事:“對了!剛宮北澤給我打電話,說你手機打不通,封墨言找不到你,都要瘋了!還說你們吵架什麼的,我也聽不懂……反正你趕緊給他回個電話!”

楊千語皺眉不解,“電話打不通?我沒聽到手機響啊!”

“我剛給你發微信,你聽到了嗎?”

“你剛給我發微信了?”楊千語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機,恍然大悟,“啊!我昨晚陪希希睡覺,跟同事說事情,怕手機一直響吵到她,調了靜音,忘記調回來了!”

“那我早上聯絡你,怎麼看到的?”

“出門時,剛好拿手機看了眼微信。”

“好吧……”

說話間,楊千語摸出手機點亮屏——果然,十幾個未接電話!

以封墨言那個暴脾氣,這麼久找不到她,肯定大發雷霆了!

好在他現在不能動,否則真是天荒地亂!

“你倆真吵架了?”

“沒有……我現在哪有心思跟他吵架?我就是說好今天去看他,到現在還沒去,估計他又來火了。”楊千語解釋著,從通訊錄裡找到病房座機號,撥出去。

雖然做好了準備,可當某病患雷霆萬鈞般的咆哮破空傳來時,她還是忍不住立刻把手機拿遠——

“楊千語!你在幹什麼?電話一直打不通!你是不是忘了昨天答應過我什麼?”

等咆哮音落定,她才把手機放回耳邊,“呃……我昨晚陪希希睡覺,把手機調了靜音,早上忘記調回來了。”

“你是豬腦子嗎?這都能忘?”

“喂!你適可而止啊!我上午有事要忙,耽誤一會兒怎麼了?你發什麼脾氣!”

“這是一會兒?這都中午了!再說你有事耽誤不知道跟我說一聲?”

楊千語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道:“抱歉,我真沒想起來。”

畢竟兩人關係早就僵了,她沒有凡事須得跟他報備的習慣。

“行了,我一會兒過去,掛了。”

收了線,費雪盯著她猛瞧,“你倆……現在什麼情況?這是和好了?”

“沒有。”

“那……”

哎!

說到這個,楊千語嘆了口氣:“他檢查的情況不好,以後極可能無法恢復正常,大受打擊,這段時間自暴自棄,都不配合醫生治療。我只好過去看看他,威逼利誘,偶爾再哄哄。”

“啊……這麼慘啊!我剛聽他聲如洪鐘,還以為恢復得很好呢!”

楊千語吐槽,“他就算只剩一口氣,發起火來照樣地動山搖。”

費雪無語了下,又替她擔憂,“那他要是一輩子都這樣了,你還真陪著?還說這不是合好?”

楊千語也不知怎麼跟閨蜜解釋,面色惆悵地道:“我現在沒有心思想這個,先把公司的事處理好再說。”

回到車上,楊千語看見副駕駛上放著的保溫桶,又嘆了口氣——都忘了還給他帶著湯的。

這都中午了……

也不知還能不能喝。

得趕緊過去。

然而事與願違,在過江隧道里遇到車禍大堵車,又耽誤了個把小時。

等去到病房,已經下午一點了。

她午飯都沒吃,飢腸轆轆,想著去病房把某人安撫了,再出去找家快餐店果腹。

推開病房門,護工看到她,幾乎喜極而泣:“楊小姐你總算來了!封先生都等的……”

“你出去!”

病床上躺著的封先生沒等他把話說完,冷聲趕人。

護工不敢再多話,立刻閃人。

楊千語餓著肚子,沒有精力跟他對峙,提著保溫桶走到床邊,低聲道:“你吃了午飯吧?湯放了太久,不知道還能不能喝。”

話剛說完,保溫桶的蓋子擰開了,一陣水汽嘀嗒落進湯裡,伴隨著一股溫溫的肉腥味撲面而來。

呃,有點噁心反胃。

她皺眉揮了揮手,閃開一些:“算了,倒掉吧,都不新鮮了。”

“拿來。”病床上冷硬如雕塑的那張臉,薄唇迸出兩個字。

楊千語看過去:“你說什麼?”

“我說拿來!你想餓死我嗎?”

楊千語瞪著眼眸,明白過來,“你……你不會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就等著我給你送湯來吧?”

某人薄唇緊抿,不吭聲。

她說好今天送湯的,要是他先吃飽了,湯喝不下,那豈不是浪費她一片心血?

所以,就一直餓著肚子,等。

“你真是……”楊千語看著他彆扭又較真的模樣,氣得話都說不順,“封墨言,你能別這麼幼稚嗎?你現在身體是什麼情況自己不清楚?你還餓大半天!”

“你既然知道我身體是什麼情況,那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我……都說了我臨時有事。”楊千語看著他,原本還打算好好教訓一番,可又覺得跟這人說什麼都是對牛彈琴,索性作罷。

“算了,我叫餐來吧,這湯不能喝了,萬一變質了……”

“我要喝湯。”

“你……”

“現在叫餐,起碼還得等半個多小時,我怕飯沒送來我就找閻王報道了。”

“……”楊千語知道他說的誇張,可想著他餓了這麼久,懶得計較,還是倒出一碗來。

在床邊坐下,她嘟嘟囔囔地說:“禍害遺千年,你從七樓摔下來都沒死,應該也不會因為一碗變質的湯就嗝屁了吧!”

男人不理她,但半靠起的俊臉下頜一點,朝著她手的方向,顯然在催促。

楊千語抿著唇暗暗咬牙,忍著心中不悅,小心翼翼地餵過去。

一勺接一勺,很快喝完一碗。

講真,她都覺得這湯……有點那啥,也不知這人怎麼喝下去的。

“封墨言,你是不是味覺也出問題了?”

男人面不改色,“有點腥。”

“……”原來他喝出來了啊?楊千語尷尬了,雖然他看不見,可還是窘的紅了臉。

“那個……還是算了吧,要是被你媽知道我給你喝變質的湯,肯定要派人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