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過之後,他語調也爽朗了幾分,“我這副鬼樣子,能對你幹嘛?你至於嚇成這樣?”

楊千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可想到這人看不見,白眼都白翻了,又出聲說道:“你莫名其妙地說要摸摸別人的臉,擱誰不受驚?”

“我就是……”他臉上的笑漸漸收攏,五官深邃的臉龐又恢復了認真虔誠,低聲沉沉地道,“感覺太久沒看到你了……我的記憶,還停留在我們十幾歲的樣子,那時候,你明媚靚麗,清純動人,整個學校不知多少男生都圍著你轉……”

說到這個,楊千語想到了某乎上還在更新的連載小說。

正好寫到女主在學校裡被其它男生塞情書,被男主當眾截獲,逼著那個追求者現場發誓——再也不來騷擾女主,否則就滾出校門。

擱現在,這可是妥妥的校園凌霸!他就是混混頭子!

其實,封墨言若是眼睛看得見,好好去追下那本連載小說,估計就能把失去的記憶全都找回來了。

可惜,眼睛也看不到。

思緒翻飛了幾秒,她回過神來好整以暇地說:“我現在也明媚靚麗,清純動人啊!”

“你都當媽了。”

“那又如何?”楊千語聽他這話,突然有幾分不悅——原來,她也很在意別人怎麼評價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當媽了,就人老珠黃了,破壞了你心目中那個完美的楊千語的形象,是不是?”

雖然都是一個人,可她還是不爽。

封墨言也聽出什麼來,語調含笑:“千千,你是在跟自己吃醋嗎?”

“才沒有!”

“那……到底可不可以?”

話題又繞回來,楊千語攥著包包的提帶,精緻昳麗的五官是猶豫,心裡……也是猶豫。

兩人這算什麼?

她一直是把這個人當做朋友,當做孩子的父親來看待的,所以才耐著性子來探望他,哄他,好讓他配合醫生的治療。

可兩人這樣下去,別說外人覺得他們關係不一般,連她自己也覺得,分寸感越來越模糊。

想到今天費費說的話,她像是為了證明什麼,心一狠,拒絕道:“不可以!男女授受不親,摸什麼摸!你趕緊休息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

封墨言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千千,你是不是在逃避?怕自己會忍不住原諒我,甚至……再次愛上我?”

她飛快轉身:“怎麼可能!你要是能記起你以前對我做過什麼,你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我怎麼會那麼輕易忘記?怎麼可能再愛上你?”

“既然不怕,那就是讓我摸摸臉而已,你抗拒什麼?”

“正常的男女,誰會要求摸對方的臉?”

“那不是因為我眼睛看不見嗎?”

“……”

“千千……我明天又要上手術檯了,就當是滿足我一個心願。”

楊千語深呼吸,忍耐,猶豫,掙扎,想一走了之,又覺得自己這般逃避是不是真的說明心虛……

不,她不心虛。

對這個男人的一切感情,早在五年前就死絕了。

摸就摸,怕什麼?

她說服自己,越是坦蕩,越是無所畏懼。

於是轉身回去,包包往椅子上一丟,走到床邊,居高臨下:“你想怎麼摸?你的手都不能動。”

封墨言見她改變心意,回來了,頓時心情激盪澎湃,可面上又不敢過於表現。

被她質疑手不能動,封先生連忙澄清:“誰說的?我的手……你看,可以動一點了。”

為了配合嘴上說的話,他用力抬了抬落在床沿的大手。

楊千語垂眸,驚訝地看著,“你的手能動了?”

“嗯,不過不能完全抬起,就是這樣……”他示範了下,從胳膊肘那兒可以豎起來了。

楊千語:“好像招財貓啊。”

“……”

既然他不能完全抬起,那隻能楊千語遷就俯身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傾身向前,刻意屏住呼吸,語調淡淡:“你趕緊摸吧……”

封先生的招財貓手緩緩抬起。

可他上手臂動不了,只能以手指為支點前後移動手指,觸控了好幾次,只刮過女人垂落的發。

楊千語被他撩著發,心情有種……說不出的彆扭,又像是不自在。

鬧了幾次,封墨言也尷尬了,“你……就不能幫我一下?”

“……”女人不吭聲,只是極為不滿地長嘆了一口氣,而後抬手抓住他的大掌,猶豫了下,落在自己臉頰上。

封墨言的心在她的手抓上來的一刻,便像是被什麼攥住了,整個人猝然一緊。

而等他的手指落在女人臉上,指尖感受到她細膩滑嫩的肌膚,那收緊的全身又像是被熨斗拂過一般,頓時舒坦服帖……

這是千千……

醒來這麼多日子,他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心愛之人的存在。

而之前縈繞在耳畔的聲音,就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幻而已。

病房裡靜悄悄了。

隨著封墨言的手指開始遊走,楊千語的心也一寸一寸收緊,渾身的細胞好像都合上了,失去功能。

她儘量讓呼吸平順,讓臉上的每一塊肌膚都僵持不動,好像那隻手不曾拂過。

可天知道,這種酥酥麻麻又彆彆扭扭的感覺,折磨得她有多壓抑。

那股溫熱的觸感走過臉頰,路過眉毛,劃過眼睫,爬上鼻樑,而後緩緩向下,落在她柔軟的唇上。

楊千語心跳惶惶,卻又不得不屏住呼吸,只盼著他快點摸完。

可封墨言哪會這麼迅速?

他像是輕撫著價值連城的文物,彷彿要把每一粒分子都觸控到位,研究透徹——帶著一顆驚歎虔誠的心,完全膜拜。

這張臉,刻在記憶中已久。

所以即便是眼睛看不到,他也能憑著指尖的觸感判斷出形狀。

“面板細膩光滑,眉毛秀氣、整齊……睫毛很長,像小刷子,鼻樑……嗯,高挺完美……唇——”

他一邊觀摩,一邊用語言描繪著手下的“景色”,等指尖落到女人唇瓣上時,話音緩緩地停住了。

唇……

柔軟飽滿的不可思議,彷彿撫摸著上好綢緞,又像是掂著一塊可口的果凍。

他忍不住想入非非,記起了他們第一次接吻的場景。

“千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