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語出差的第一天,三小隻放學後直接來了御苑。

封墨言躺在床上,隱約聽到樓下傳來孩子們的歡鬧聲,心裡迫切期待著。

這一天,他看到了管家容姨,看到了貼身保鏢阿全,還有照顧他飲食起居的護工,唯獨還沒見著孩子們。

雖然以他跟千千的顏值,孩子們的模樣肯定不會差,可到底是像爸爸多還是像媽媽多,心底總歸是好奇的。

而且,知道自己有三個孩子,跟親眼看到他們,這種感覺又不同了。

歡鬧聲越來越近,顯然,孩子們上樓了,走路都是跑的,踩著走廊的木地板咚咚響,鬧騰得很。

門板推開,撞到了牆上,孩子們的聲音一下子到了耳邊。

“爸爸,希希來陪你了!”

“爸爸,幼兒園今天中午的獅子頭好好吃,家裡的廚子會做嗎?”

“都說了我家的廚師伯伯什麼都會做的!”

“那還要做的跟幼兒園的一樣好吃才行啊!”

“肯定會比幼兒園的更好吃!”

一回到御苑,希希就有了一種小主人的氣場,話更多,人也更自信,言談間帶著一股子優越感。

封墨言依然像往常那樣,望著聲音來源的方向。

只不過,今天的他,眸光中多了幾抹跳躍和激動。

女兒五官清秀,眉目如畫,完全就是千千小時候的翻版。

衝在前面的這個兒子,開口不離吃的,看來就是愛吃的老二,小宙。

果然虎頭虎腦的,個頭也大,五官是綜合了他跟千千的特徵,反正帥就是了。

眼角餘光瞥到了走在最後的大兒子,他微微皺眉,一臉慈父樣兒:“哥哥呢,怎麼不見哥哥說話?”

小宇這才開口,“爸爸……”

“怎麼了,不高興?”他看著大兒子,低聲問——原來,大兒子是最像他的,眉目深邃,鼻樑高挺,連沉著穩重的氣質都跟他如出一轍。

宮北澤之前說,自己見過這孩子幾次,都沒能認出,也沒有絲毫懷疑。

封墨言覺得匪夷所思,他之前有這麼眼瞎?

他若能記起以前的事,肯定會更加懊惱尷尬。

他何止是瞎,他曾在遊樂園當著這個大兒子的面,跟寶貝女兒說:“聽見沒?他爸爸是個傻子,他要賺錢給他爸爸看病的。”

失憶顯然不是好事,但對某個時刻的封先生來講,絕對是福利。

小宇聽爸爸關心,這才走上前,周正俊秀的臉龐憂心忡忡:“沒什麼,我只是想媽媽了,媽媽一個人跟我們分開,肯定也會很想我們的。”

果然,大兒子早熟懂事,會操心。

哥哥一句話,頓時把弟弟妹妹都帶進了對媽媽的思念中。

“我也想媽媽了。”

“爸爸,我們給媽媽打電話吧。”

“可是媽媽說,蘇黎世跟我們這兒有時差呢!媽媽會不會在睡覺?”

“什麼是時差?”

小宙跟希希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另一旁,哥哥已經默不作聲地把電話撥了出去。

等待接通的空隙,他看向弟弟妹妹一臉嫌棄地道:“說你們笨還不信。蘇黎世比我們這裡晚七個小時,那邊才是中午呢。”

封墨言暗暗一驚,大兒子這麼聰明?小小年紀連時差都知道!

他不知,這個大兒子還是個電腦天才。

當初協助媽媽隱瞞身份時,他可沒少貢獻力量。

話筒裡一聲一聲“嘟嘟”劃過,好一會兒,無人接聽。

“媽媽沒接……”小傢伙有點落寞,同時擔心起媽媽。

封墨言這才說:“長途航班,也許媽媽剛落地,還在忙著,等她安頓好,會給我們回過來的。”

容姨走進來,手裡端著點心和果盤,“寶貝們,先吃點東西吧,等會兒下去吃飯了。”

在幼兒園雖然有下午茶,可畢竟少了零食,孩子們的確餓了,馬上興高采烈地吃起來。

一顆青提滾到地上,希希撿起來,秀氣的小眉頭皺了皺,轉頭就看向床榻上的人:“爸爸,吃水果!”

話落,根本沒等男人回應,就把青提塞進了爸爸嘴裡。

封墨言當即那個反應!

這……都說女兒是小棉襖,可這小棉襖……漏風啊!

小宙親眼目睹,眼眸微瞪,“妹妹你怎麼……”

“吃你的!”沒等他把話說完,希希將一塊曲奇塞到了二哥嘴裡。

不過,小丫頭顯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於是又拿了塊曲奇為剛才的行為“贖罪”:“爸爸,吃餅乾。”

小宇看著這一切,神情也有點……懵。

“爸爸,你的眼睛,什麼時候才能好?”小宇擔心地問。

妹妹這麼雞賊,他和弟弟又不能拆穿,否則她肯定又會生氣,不理他們了。

可爸爸看不見,被妹妹這樣欺負,也……很可憐啊。

所以,只能祈禱爸爸的眼睛快點好起來。

封墨言沒想到大兒子突然問這個,心裡慌了下,以為大兒子是看出破綻了。

“這個……爸爸也不知道,也許很快吧。”

小宇又湊近,一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爸爸,你是一點點光亮都看不見嗎?”

“嗯……不過我能感覺到你的手剛才在我眼前擺動,因為有風。”

“噢……”

小宙一邊吃一邊聽著哥哥跟爸爸的對話,同情地說:“爸爸真可憐,我們這麼可愛,爸爸都看不見。”

希希那邊,又滾掉了一顆冬棗,她撿起,正要熟練地再次投餵給爸爸時,被小宙攔住了。

“給我,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懂不懂。”

希希看著二哥哥奪過棗兒一口咬開,愣了秒,天真無邪地說:“可是以前……東西掉地上,都是爸爸吃呀……”

封墨言:“……”

難怪小丫頭投餵的動作那麼熟練——原來他就是個垃圾桶!

“看來爸爸以前很疼愛你。”某人只能吐出這句。

“嗯!爸爸是這個世上最最疼愛我的人了,不過現在有了媽媽,媽媽也是最最疼愛我的人。”

封墨言雖對過往毫無印象,可聽到這話還是有點“計較”。

據說這丫頭是他又當爹又當媽,辛辛苦苦拉扯大的。

在她心目中,不應該爸爸排第一嗎?

聽她的意思,好像媽媽都快要趕超了?

“希希,那爸爸跟媽媽,誰更疼愛你一些?”

希希蹦躂到床沿坐著,晃盪著兩條小腿,認真地想:“唔……都一樣疼愛吧。”

封墨言笑,小機靈鬼,倒是個端水大師。

桌上電話突然響起,小宇一驚:“肯定是媽媽打來的!”於是立刻接通,“喂,媽媽!”

“小子,我可不是你媽媽,我是你宮叔叔。”電話那頭,宮北澤笑著說道。

小宇鬧了個烏龍,臉色有點尷尬,立刻把無線座機的話筒拿給床上躺著的人:“爸爸,是那位宮叔叔。”

封墨言正享受著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接過話筒明顯不滿,“又有什麼事?”

“沒事兒,我跟王城剛出公司,準備去御苑蹭飯,跟你說一聲。”

“你沒錢吃飯?”

“有啊!可我這不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嘛。”

“什麼意思?”

宮北澤拖著調子道:“有人昨天給我打電話,叫我這幾天……有空沒空,多去家裡看看你,怕你脾氣暴躁,陰晴不定,容姨他們搞不定你,又出什麼事故。”

封先生聽出弦外之音,臉上的冷意褪去幾分,言辭間帶著點意外和驚喜:“千千專門給你打電話,叮囑這些?”

“那不然呢?你當我喜歡拿熱臉去貼你冷屁股?”

想著千千對自己這麼關心在意,封先生心裡滿足不少,又想著眼睛看得見了,想瞧瞧這個死黨,還有自己的貼身助理,於是才鬆口:“那你們來吧。”

“嘁!”宮少極其不滿,掛了電話。

既然有客,封墨言便讓護工跟阿全幫他起來,坐在輪椅上下了樓。

開飯時,宮北澤跟王城剛好趕到。

他的記憶停留在十幾歲,可宮北澤的臉卻已然成熟了許多。

那個叫王城的特助,斯斯文文,高高瘦瘦,瞧著挺精明幹練的。

“喲,還親自下來陪我們用餐啊?”宮北澤看到他,故意調侃,“看來打著千語的名號,這待遇都不一樣。”

封墨言一聽這話,臉色驟沉:“什麼意思?不是她讓你們來看我的?”

宮北澤看著他的反應,故意問:“我要說不是,你會不會直接把我們轟出去?”

“……”封墨言沒說話,但心情瞬間低落了不少,臉色都僵住了。

“行了,不逗你了,是千語跟我叮囑的,不信你可以電話問她。”

知道自己被耍了,封墨言吐出“無聊”二字,招呼孩子們坐下吃飯。

宮北澤過來,其實是還有公務要商談,封墨言意興闌珊,只偶爾給出意見。

等飯吃完,他準備下逐客令時,王城看向他,低聲開口:“封總,有件事……你雖然不記得了,可我覺得……還是得問問你的意思。”

“公事?”

“不,私事,您出事前交代我去辦的。”

見封墨言沒說話,一副靜候下文的樣子,王城繼續道:“就是之前,你讓我找了個作家,你跟那個作家見過面的,把你和太太的故事講給她聽,讓她寫成小說——現在,那本小說還在連載期,火了,太太也知道這件事,想讓那個作者把小說刪掉,可人家沒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