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感覺胸悶氣短,渾身又燥又癢。

她伸手抓胸口,抓脖子……

身上的癢意一點沒緩解,被控制住手腕拉開。

她轉動手腕試圖掙開,無果。

隱約的,她聽見說話聲,沒一會兒,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安雯。

沉重的眼皮抖動幾下,掀開。

視線模糊一瞬,又清晰一瞬。

逐漸的,安雯看清,身邊是一個男人。

男人微側身,身後的車窗外是無邊的夜色,和一盞盞快速後退的路燈。

安雯視線鎖住面前的男人,一眨不眨。

男人戴著窄方框銀絲眼鏡,鏡片下的眼睛單眼皮,內眥尖銳,似乎給自己與這世上的所有劃了一條清晰的分割線。

濃濃的疏離感。

男人唇峰明顯,詢問:“你還好嗎?”

他聲音有些低啞,但不厚重。

安雯盯著男人唇峰看了幾秒,難受得吞嚥口水。

受堵的喉嚨因吞嚥口水的動作刺疼無比,安雯秀眉緊緊擰起來,再次扭動手腕掙扎,用嘶啞的嗓子呼:“難受…”

她視線往下,看見自己兩隻手腕正被男人一把禁錮。

他手指修長,手背筋絡微微凸起,骨節處微微泛紅,襯得她的雙手失去血色。

安雯又扭動手腕,感覺手腕一疼,杏眼看過去:“疼…”

白皙的臉頰還泛著紅暈,鼻尖掛著密密的水汽,杏眼微紅、淚目。

男人倏地鬆開手指。

安雯雙手得了自由,立馬交握著收回胸口,那是自我保護的姿態。

她好難受,好熱,想要涼水。

她斜睨一眼旁邊的男人,男人似乎與她心有靈犀,此刻正在開啟一瓶水。

車內暖光下,他側臉輪廓線條流暢,眉弓優越,鼻骨清晰。

安雯短暫的失神,直到男人擰開水,遞到她面前。

他頷首抬眸,神色盡顯溫和:“安雯,先喝點水。”

剛才散發的疏離感褪去,此刻他雖然一身熨帖西裝,卻有長衫風骨般的書卷氣。

謙遜有禮,溫文爾雅。

安雯腦子裡浮現兩個字:天仙。

見安雯沒反應,男人微微抬了一下水瓶:“安雯?”

安雯回神,抬手,手指剛碰到冰涼的玻璃瓶身,突然觸電般彈開。

涼水從瓶口傾灑,落了一些到安雯外套上。

安雯無暇顧及,解開安全帶翻身去拉車門。

她想起來了,她在Pub喝了不該喝的東西。

而現在,她在一輛陌生的車上,身邊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同她說著中文,還知道她的名字……

全是詭異。

一隻手臂橫過安雯胸前,極有力地壓住她手臂,甚至輕而易舉地把她整個身子往裡攏走。

安雯拼命掙扎著去夠車門,叫嚷著:“放開!放我下去!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我哥哥…我哥哥馬上就來!放開……”

“安雯。”與安雯的慌張形成鮮明對比,男人聲色冷靜自持。他控制著懷裡不清醒的人,“是安霽讓我來的,我們現在在去醫院的路上。”

這話落入耳膜,安雯所有的掙扎頓住,喃喃:“安霽……”

“是。”男人聲音沉穩。

他目光在她臉上游離一圈,確認她冷靜後,微微鬆了力氣,但沒放開她。

鏡片後的眼皮微抬,又重複一遍:“是安霽。”

後來的安雯想,顧崢這樣氣質的男人,有種天然的信服感,讓人無法抵抗,何況,那晚她腦子算不上清楚。

靜謐的空間,能聽見水‘咕嚕咕嚕’往外冒的聲音。

安雯聞聲低頭。

是剛才男人遞給她的水打翻了,此刻玻璃水瓶橫躺在男人皮鞋邊,裡面的水快要全部滲入腳下的長毛地墊裡。

她也注意到,男人平整的西褲小腿處,錯亂的鞋印。

是她剛才掙扎時踢的。

她有些抱歉地擰了下眉。

“沒事。”這話是男人說的。

安雯覺得男人好像她肚子裡的蛔蟲。

她疑惑地抬眸,男人用寬撫的目光睨著她。

下一秒,他放開她,半個身子壓過去。

安雯身子僵住。

她能感覺到男人靠近的體溫,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質香氣,似乎也聽見自己快要跳出口的心跳聲。

‘咔嗒’一聲,安全帶縛上,男人支開身子,微弱的木質香氣悄然散開。

安雯急促呼吸兩下。

隨之而來的,是身體發熱,頭腦發悶,面板髮癢。

她難受地仰起脖子,用力地抓。

男人只是重新去拿瓶水的間隙,回眸就看見安雯如玉的脖頸處交織著好幾條紅印。

她指甲長,塗了接近肉粉的純色甲油,手指一過就留下一條紅印。

男人利落伸手,扣住安雯手腕。

一隻。

兩隻。

男人:“別撓。”

安雯扭動手腕掙脫不開,靈動漂亮的五官皺起來,嚶聲請求:“放開。”

男人重複:“別撓。”

“不撓。”安雯保證,瞥一眼男人,又扭動手腕,呼,“疼。”

男人默了半秒,鬆開手。

他視線注視著她,擰開瓶蓋,把水遞過去。

安雯本就口乾舌燥,仰頭一口就灌下半瓶水。

她把剩下的水遞回去,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身上的癢意難耐。

安雯瞄一眼旁邊的男人,正撞上視線。

她像被逮住尾巴的小耗子,倉皇避開目光。

她深呼吸一口,靠著車座椅背,微仰頭看著車頂,掐自己的指腹來緩解身體裡那股難耐。

驀地,滾燙的手心握住她手腕,輕輕拉開:“別撓自己,也別掐自己,馬上到醫院了,再忍忍。”

這些話很安撫,語氣也很溫柔。

安雯側目對上男人的視線。

這次,她沒躲開。

她腦子裡也什麼都沒思沒想,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似乎周遭萬物靜止。

一促一促的呼吸,胸前慢慢滲入一股涼意。

安雯低頭,看見胸前一片水漬。

是最開始推開水瓶時灑的,還是剛才喝水時落的,無從推斷。

狼狽中,安雯打了個寒顫。

沒幾秒,一件尚帶著體溫和木質香氣的西裝外套蓋到安雯身上。

男人脫下西裝後,裡面是簡約的圓領黑色針織,微微貼身。

西裝外套裡襯布料有些特殊,他正為她整理以至於不從她身上滑落。

他動作時,能看見針織布料包裹下的手臂肌肉線條。

安雯視線遊離,男人的臉,聲線,力量,氣質,體貼,溫柔……

是藥物的作用。

一定是!

安雯霍地闔上眼皮。

她氣息弱,警告:“你離我遠一點。”

男人仿若未聞,只是又囑咐一次:“別掐自己。”

近在咫尺的每個字都是溫熱的,在不安好心地撓著安雯脖頸。

她更癢了。

她猛地抬起眼皮,卻意外墜入溫潤的眼眸中。

像湖水深淵。

而她,溺水了。

他的眼睛近看是琥珀色,眼瞼有些紅。

她視線往下,他唇色也紅…

他擦唇膏了嗎?

恍惚間,安雯抬起手臂,蓋在身上的西裝外套往下滑,被男人一把抓住。

安雯伸出食指,慢慢伸向他的唇。

男人鏡片下的目光緊跟著那隻蔥白的指尖。

十厘米。

五厘米。

三厘米…

安雯不自覺嚥了口口水,就在快觸碰到男人嘴唇時被倏然握住,阻止。

安雯看著自己未得逞的手指,頓了兩秒,反應過來後感覺全身血液都衝向大腦。

她很輕鬆把手從他手心抽出,得益於他沒使勁。

安雯先下手為強,雙手撐住男人胸口使勁兒一推。

隨之,她捏住滑落的外套蓋住自己,整個身子側向車門。

因為安全帶的束縛她動作一拱一拱的,她雙腿也蜷縮上去,抱作一團:“你不要過來!”

“安雯……”

“我快忍不住了!”安雯打斷男人的話,閉著眼睛,喘著粗氣振振,細聽又有些埋怨的哭腔,“我被下藥了,我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