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豎條紋針織連衣裙,走路時裙襬像花瓣灑落。

外面是一件大毛領的白色落肩羽絨服。

她化了淡妝。

整個人溫柔,俏皮。

收到顧崢的資訊,她才下樓。

一輛黑色的轎車橫停在別墅正大門不遠處。

顧崢穿了一件灰色的粗呢面料長款大衣,裡面依舊是規整的西裝,暗色西裝配淺藍色領帶,領帶上有一枚簡約的銀色領帶夾。

他今天戴的眼鏡也是銀絲邊框。

他站在駕駛門前,沒有依著車,正對別墅,右手輕握著左手手腕置於小腹前。

溫婉、謙虛、尊重。

還有…茂林修竹。

或許這個詞不能擬人。

但安雯在顧崢身上,大概看見這麼個意思。

安雯走過來時,顧崢主動繞到副駕駛位,給她拉開車門。

安雯垂著眸道了聲‘謝謝’。

對安雯來說,打針的恐懼遠遠大於顧崢對她的吸引力。

很快,安雯便思路不清晰的不願意講話了。

坐在打針等候區沒兩分鐘,護士叫了一聲:“安雯。”

安雯坐那兒不動。

護士又叫了一聲:“安雯,到你了。”

上次打針的情景一絲不差的又演一遍。

安雯被顧崢牽過去。

大概是打針的人問了一句,護士風趣的回:“上次那個草莓熊。”

這麼風趣的話也沒能緩解安雯的緊張一絲一毫。

她的手放上去時,整個人都開始不受控的顫抖。

下一秒,顧崢伸臂攬住安雯肩膀,把她抱進懷裡。

他溫潤的聲音落下來:“沒事的。”

蜻蜓點水般,卻讓安雯心臟驟停。

她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身上淡淡的木質清香,還有寬厚的手掌溫柔的撫摸她後腦勺。

此刻,她竟然暫時忘記了打針這事,後知後覺的想,那天打針時也是這樣抱著的嗎?

很明顯,那天她是沒有此時的小鹿亂撞的。

當針尖推進面板裡,安雯回神,不自控的叫出聲。

她心裡的小鹿全跑了,變成賓士的野馬。

她自主地抱住顧崢的腰,咿咿呀呀又剋制的叫喚。

打完針,眼淚已經橫七豎八爬滿整張臉。

顧崢什麼都沒說,只是抽出紙巾幫安雯擦掉淚痕。

眼角,臉頰,下頜…

溫柔、細緻、專注,是顯而易見的迷人。

他擦完,紙巾捏進手心,看著她溼漉漉的眼睛,輕輕一笑。

他整個人欺近了些,揉她頭頂,聲音如陽春融白雪:“今天也很勇敢。”

心動是什麼?

可能就是他靠近你時,你視線裡的所有都變成慢鏡頭,當他離開時,你都還未抽離出來。

所以,那個畫面在後面很長一段日子裡,時常浮現於安雯的腦海,伴隨著面紅心動。

送安雯回家的路上,一個長長的紅燈面前。

顧崢側頭。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從車窗照進來,溫感不明顯,是金黃色。

她捲翹的睫毛因為哭過並不像往日根根分明,微微的顫抖。

她還魂不守舍。

紅燈轉換為綠燈。

車輛起步。

顧崢思了半秒,開口:“安雯,你的貓有沒有被懲罰?”

話題的突兀讓安雯有半秒的怔愣,然後回答:“沒有。”

她在陽光中眨了兩下眼睛,神色逐漸靈動起來:“三豐是因為嚇到了才撓我,那是應激反應。你應該不知道,三豐是我撿來的……”

說起那隻貓,安雯嘴巴幾乎沒停過。

她說三豐是她撿的,當時它被殘忍虐待受了很重的傷;

又說三豐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遭遇,所以天性膽小怕生,會有應激反應;

還說當時就是因為三豐特別會‘打拳’,所以取名‘三豐’;

最後說她撿了三豐沒多久就出國了,平時就只是打影片而已,那天三豐被帶到機場估計因為不熟悉的環境心裡害怕,又沒認出她,所以才撓她,現在她們已經母慈子孝了。

顧崢確認自己沒聽錯,她用了‘母慈子孝’四個字。

於是聽著聽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微微上揚。

安雯的話結束後,顧崢問:“你為什麼這麼喜歡三豐?”

顧崢為什麼這樣問呢?

因為安雯對三豐的維護和喜愛超過了正常範圍,是很特別的。

其實現在這個社會,拿小寵物當‘孩子’養得精貴的並不算稀奇。

但三豐不是名貴的品種,也並不漂亮。

而且,如果安雯只是單純的好心救助它,那她怎麼可能目前為止只收養了這一隻貓呢?

三豐是唯一,一定是有原因的。

安雯頓了一會兒,輕聲:“我奶奶以前養過一隻貓,當時我還很小,記憶裡就是三豐這樣的。”

安雯的爺爺奶奶顧崢知道,是萬物廣告公司的創始人。

三年前,安雯爺爺患癌去世,去年,安雯奶奶也走了。

安雯是特別念情的人。這,顧崢也知道。

安雯看著車外不斷後退的街景,意識到這是回家的路。

她杏眼看過去,邀請:“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話落,她又磕巴地添了一嘴:“我爸媽今天也在滬城,早就說想請你吃飯。”

顧崢禮貌道:“替我謝謝叔叔阿姨的好意,但我待會兒得去機場。”

“機場?”

“對!”顧崢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方向盤,微側頭盯著後視鏡打方向盤,“得去一趟玉和。”

安雯沒搭話,視線還在落在顧崢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上。

車輛調了頭,顧崢視線瞥過去:“工作的事。”

一瞬便收回目光,專注路況。

安雯感覺心裡蘇蘇的。

她張張嘴,又閉上嚕了嚕,收回視線:“哦。”

她心裡道:工作真忙。

顧崢一頓飯都沒吃,被安霽調侃,安雯留不住人。

也是這時,安雯從安霽嘴裡得知,顧崢是今日下午到的滬城。

安雯回到房間,仰倒在床上,杏眼微睜看著雕花的天花板。

所以,顧崢是特意…來陪她打針的?

是的。

一定是。

安雯閉上眼睛,拉住被子配合著滾了幾圈,把自己滾成毛毛蟲。

安雯:嘿嘿。

接種第三針的前一晚,安雯捧著手機等到凌晨一點,也沒等到顧崢的資訊。

所以,第三針他不陪了嗎?

意識到這個結果安雯甩了手機矇頭大睡。

早晨,手機一陣震動。

安雯被吵醒,摸過手機,有些語氣不善:“喂!”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開口:“抱歉,打擾你睡覺了。”

!!!

顧崢!

安雯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舔了好幾下唇,冒出一句:“我昨晚睡得晚。”

顧崢輕輕‘嗯’了一聲,問:“你今天要打針對嗎?需要我陪你嗎?”

安雯咬了一下唇,黏著聲線有些責怪之色:“那你昨晚怎麼沒問我?”

顧崢在電話那邊笑了一下。

莫名的,安雯覺得他笑的那口氣似乎穿過物理距離到了她耳廓,是熱的、燥的。

她手指摳抓著被子。

顧崢解釋:“昨晚結束工作已經十一點多了,怕打擾你睡覺。”

安雯聲音清朗:“你不知道年輕人有熬夜的習慣嗎?”

顧崢又笑了一下:“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會怎樣?安雯是打算這樣問的。

但她還沒問出口,對面先發聲。

“所以…”他聲音微微拖著調子,“也有賴床的習慣,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