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江寅白真要抓人,他就把小廝推出去,事後安排他家裡便好。

想來他也不敢不從。

但......

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眼神瘋癲的朝著江寅白看去,眼角發紅。

莫不成!他是衝著魏景薇而來?

不然他一個錦衣衛的人,突然查到他放印子錢了來?京中權貴做這種事的多少還是有些,但誰家像他家這般鬧的這麼大?

他想到此,渾身都在顫抖。

好,好一個江寅白!

坐在上首的江寅白挑了挑眉,他不意外梅元青想清楚,就怕他是個蠢人,想不清楚。

“所以,你想清楚了嗎。梅——大——人。”

梅元青思來想去,在快要妥協時,只聽梅母聲音嘶啞道:“做....做夢!小賤人.....脅迫我兒子,呸!兒....兒啊...她要和離,不可能,她嫁進門不孝順公婆,無子嗣,把她休了!給我休了!”

梅母說著,“砰砰砰”的捶打著床榻發洩著心頭的怒火。

她花白的頭髮散亂,眼神渾濁,很是有幾分瘋癲的樣子,梅家的族人看她如此,也腳步悄悄地往後退了退。

“母親.....”

梅元青蹙了蹙眉,心中有些不贊同。

若是真如此做了,這可是要命的.....

那魏景薇只能是死路一條了,他.....不想她死。

若是和離的婦人一輩子青燈古佛做個姑子便也罷了,但若是被夫家休棄的婦人,為了不影響家族的名聲,為了不被世人唾棄,只能一根白綾自我了結。

一死了之。

魏父雙手緊了緊椅子的扶手,眼神犀利地看向梅元青的嘴,若是他敢說真要休棄,他便拼著官聲不要了,也要做一回仗勢欺人的小人了。

魏景薇心裡有些難受,她想到了,但也沒想到。

這世間對女子就是這麼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憑什麼男子和離後可以另娶?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不顧及別人的死活?為什麼女子卻每一條路都走得如此艱辛,甚至要付出生命?

她想,也許是她不夠強。

也許那天足夠強大了,女子們也有話語權了,便可如此不被一群男人嘴裡的話,左右了自己的命去!

見兒子杵在那裡不動,梅母催促道:“你...你莫不是要氣死我!你要是不休了她....我便不活了!”

“母親!”梅元青左右為難。

“我無所出,難道不是拜你們家所賜嗎?對不對,老太太,梅元青。”

魏景薇的突然出聲,打破了場中緊張的氛圍,人人心頭都十分不解。

甚至有人十分陰謀地想著,莫不是梅家給魏家女下藥藥壞了身子,生不出?

上首的江寅白意識到她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有些不忍的張口,“魏家女,這事本官自會......”

“江大人,我沒事,這件事我已經憋了很久,今日不吐不快。”

眼前女子眼神堅定地看向他,江寅白嘴裡勸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了,只是點了點頭。

既然她堅持,他便為她保駕護航。

“當年我剛嫁進來,你們便找了大夫,藉口我體弱替我把脈調養身體,結果那大夫說了什麼?”魏景薇悽然一笑,“他診脈後對著我說,說我身子孱弱,早就已經壞了,日後定然是無法誕育子嗣的。我當時相信了,還為此愧疚很久,覺得是我不好,不能為梅家延續香火,所以對梅元青至今沒有跟我圓房一事,諱莫如深。你們可否記得呢。”

今日的事一件比一件駭人聽聞,眾人心中只覺的話本子或那茶館裡的說書先生嘴裡的那些故事,都不如今日發生的精彩駭人聽聞。

魏家女已經嫁進門兩年之久了,卻至今未跟丈夫圓房!

這是何等的荒唐!

而梅家的老太太,居然還敢用此來指責她無所出,更是荒謬到家了!

說出去都沒人敢信,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眾人各異的眼神掃視在梅家母子身上,震驚者有,鄙夷者有,眼裡不懷好意皆有,這一道道目光像是無形的箭矢,讓梅元青幾乎快要崩潰。

但屋內的梅母顯然沒這麼想,嘴裡的牙齒咬得“咯噔咯噔”只作響,眼神更是如同看待仇人一般,望向坐立在椅子上,表情十分淡然的魏景薇。

都說年生久了,便是養條阿貓阿狗都有了些許的感情,何況據外頭的傳言,魏家女進門後十分孝順,伺候公婆更是勤勉,性子更是個和順的。

不然也不能傳出嫁妝被小姑子拿去穿戴的事情來,試問這樣的女子,相處下來梅母非但沒有絲毫的感情,如今當著眾人的面,眼看著就是要直接逼死了她。

梅家的族人亦感覺到寒心。

真真是無情。

“我知曉我一面之詞終是無法取信於人,我便把人找到了,如今就捆在了大門外。蘇兒去讓馬三他們把人帶進來。”魏景薇用手中的絲綢手帕輕輕擦拭眼角。

她眼眶微微翻紅,眼裡滿是溼潤,倒是又激起了在場不少人的憐憫之心。

一直未說話的柳老太太嘆了口氣,啞著聲音喚了句,“景薇,你受苦了。”哼了哼,面色不善地看了梅元青一眼,“真是錯把珍珠當魚目。白瞎了一身的好才華。”

“外祖母,景薇無事,此事一了,若是我得以和離,從此青燈古佛一生誦經為祖母和父親祈福。”

眼前花一樣的女子,本還如此年輕貌美,卻已經是一眼能忘得到頭的未來。

如何讓人心中不難受?

在場的人家裡盡皆是有女子,有的是女兒,有的是姐姐妹妹,若是不幸,此事就正好落在家中女子的身上呢?

眾人心下悚然,頓時就有了決斷。

“哎喲,哎喲,你們到底是誰!光天化日之下隨意綁人,小心我回頭去衙門裡告你們,治你們一個胡作非為的罪.......”

馬三等人把那個大夫綁了手扭送了進來,那人一邊走嘴裡一邊地叫囂個不停。

他是晚上在外和同伴喝酒,喝完酒後有些微醺上頭,結果被打暈了抓到了府裡。

一醒來不知身在何處。